指尖,从她的唇边移开。
叶花燃下意识地看了眼四周。
见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像是没有注意到小格格染上姝色的耳尖,直起身子,男人垂眸,神色如常地问道,“还玩么?”
就算是他们已经从游乐场里出来,如果她想,不是不可以再走回去。
方才叶花燃完全是出于一时的羞赧,这才慌张地拽着谢逾白就出来了。
回头看了游乐场的方向,看了看到排成长龙的队伍,以及传至耳边的尖叫声,叶花燃迟疑着,摇了摇头,“还是再去别处看看吧。”
说着,叶花燃又有了别的主意,她的眼睛晶亮,兴致勃勃地提议道,“听说这儿的老板还高薪从别处挖来了当红的江南名家,在这儿唱江南小调。我们要不去听一听曲子,再对饮个几杯,岂不快意?。噢,对了,归年哥哥脸上的伤还没好,不能喝酒。不过小曲儿也未必要喝酒,吃几样时令水果,品几口淡淡清茶,也是一样的。归年哥哥说是不是?”
谢逾白其实对那些靡靡之音并没有多大感觉,小格格喜欢,他奉陪也就是了。
唱江南小调的“听风馆”在二楼。
两人乘坐电梯,抵达二楼。
听曲子的人到底不若游乐场那般多,且不像游乐场,到处都是带着孩子来玩儿的家庭,“听风馆”要幽静许多。
票价也是比游乐场要贵。
游乐场两块银元的票价,已是令大部分家庭都望而却步的了,在“听风馆”外收票的小官,开口竟然要价五块大洋。
五块大洋,即便是在权贵跟富商聚集的璟天,也是十分可观的一笔娱乐开销了。
倘若如今还是大晏,瑞肃王府还享受着丰厚的别庄,名下铺子的收益提成,这十块大洋,叶花燃怕是能眼也不眨地就花出去。
可瑞肃王府,连同皇室在内,在她幼时便已经是没落了。
如今不过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勉强维系着往日的吃穿用度罢了。往日里,要是让她一下子花出去这十块大洋,她不免要再考虑一番。
好在,今天两人才从“鹏遥赌坊”获得一笔巨资,不过是十块银元,给出去,倒也不会心疼。
当然了,对于谢长公子而言,区区十块银元,也未必会放在心里。
谢逾白掏钱买票时,叶花燃就立在一旁。
她没有抢着付钱。
在外头,要懂得给自己的男人面子,这道理,叶花燃还是懂的。
付过票资,小倌儿便掀开隔断用的帘子,恭恭敬敬地将他们两人给请了进去。那帘子上头绣的还是江南水乡,鱼戏连花的图案,很是精致。可见这“听风馆”老板品味不俗,在装修上,应是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进去后,又是另外一位小倌儿带路。
里头竟是小桥、溪涧,亭台、流觞的布置,还有三三两两乌篷船,停在飘着荷叶的河岸边。穿着花团旗袍,发髻高挽,抱着琵琶的歌女坐在船头,温婉、清丽的江南小调袅袅婷婷……
所有的包厢,也被设计成了开放式的水榭。
人走在期间,仿佛当真来到了阡陌水乡的江南。
“这布局这般新颖别致,不说这巧思需要花上多少心血跟功夫,仅仅是把这小桥、亭台地搬到室内来,不知道要耗上多少造价。也难怪要收五块大洋的票钱……”
叶花燃看着转过头跟谢逾白低声交谈道。
这“听风馆”老板应是江南人,这才会把江南的景儿这般生动地搬到了北国的璟天来。
“嗯。”
谢逾白“嗯”了一声,两人一同跟着小倌儿,靠着水边的包厢位置里头相继落座。
都说璟天城是能工巧匠聚集之地,先前不以为然,今日倒却是着实见识了一番。
穿着青衫的年轻姑娘端上新鲜的时令水果几碟,吃食几样,以及烫好了的温酒一盅。
谢逾白同叶花燃两人的相貌,走到哪里,都是以景儿。
从两人进来这“听风馆”到相继落座,里头的男男女女,就没有不频频往他们这头张望的。
谢逾白沉了脸色。
呵。
他决定收回方才对这家“听风馆”的评价。
五块大洋的票价,竟是一个私密的包厢都没有!
“瞧,归年哥哥,那歌女是不是在盯着你瞧呐?”
葱白的手,剥着鲜红的荔枝,将脸凑近他,眉眼噙着笑,只是笑意却达眼底。
全然不知道这家听风馆里头,有多少人的眼睛长在她的身上,又有多少人为她这一笑,失了魂,更不知坐在他面前的人早就打翻了一缸的醋,眼底蕴了一层阴鸷。
“是么?”
听出小格格言语间的吃味,阴郁的心情竟好上了几分。
抬眸,故意往坐在船头,怀抱琵琶的歌女方向看了几眼。
那歌女并不知道自己的目光会被捕捉了个正着,灯火影映下,悄然飞上两抹红晕,又羞怯地低下头,眼波流转,媚态横生,便是连口中的唱词都错了几处。
好在,在这儿听小曲儿的,大都是附庸风雅,一时间竟也没人听出她的错处来。
那歌女便又拿眼偷瞥着水榭的方向,口中的唱词越发地温婉,动情。
手中的荔枝破了肉,果汁儿喷了出来。
叶花燃笑了笑。
指尖捏着嫩白的荔枝肉,递到男人的嘴边,巧笑嫣然,“吃么?”
谢逾白一怔。
活了二十来个年头,头一回,有人将剥好的果肉,递至他的唇边。
“吃呀?就这么举着,手可酸啦。”
谢逾白终是张开嘴,衔过那枚荔枝肉。
小格格笑容灿烂,“甜不甜?”
“嗯”
谢逾白吃下荔枝,低头吐出果核。
余光瞥见,小格格淡淡地睨了眼那歌女。
歌女的反应谢逾白自是懒得去看,倒是觉得口中的荔枝鲜甜无比。
装着荔枝的果盘,被推到了他的面前。
含着询问的眉眼看过去。
“方才我剥了一颗了。现在是不是轮到归年哥哥剥给我吃了?这叫有来有往,是不?”
很是理直气壮。
“歪理。”
她只剥一颗,倒是要哄他剥这一盘?
空手套白狼,都不是这般套的。
小格格双手捧腮,眉眼弯弯,半点没有将果盘收回去的,似是吃定了他。
“这位公子——”
一道清丽、温婉的女声响起。
叶花燃最先抬起头。
在看清楚来人的相貌后。
不是那方才还坐在乌篷船头,怀抱琵琶唱着江南小调的歌女还能是谁。
叶花当即就沉了脸色。
怪她跟归年哥哥说话太过专注,倒是连这歌女的歌声什么时候停了都未曾发觉。
云岫是“听风馆”最红的小调歌女。
不说是这大世界无人不知她的名字,便是这璟天城里,有多少达官显贵,日日上这“听风馆”来,就是为了一堵她的容颜,听她唱一去江南小调?
云岫原对自己的相貌十分自信,在叶花燃抬头的瞬间,云岫却无端心生出几分自惭形秽来。
这种自惭形秽,绝不仅仅只是在相貌上,更多的是对方身上流露出的那种世家女子才会有的冰清气质,那种气质,是她这种久在场子当中的女子所绝不会有的。
红袖几乎马上就打起了退堂鼓。
纵然她如今年岁不小了,迫切地想要有个人为她赎身又如何呢?
这位公子已经有着天仙儿似的佳人在陪,定然是瞧不上她的了。
是她自个儿病急乱投医。
只因为这位公子是进来后唯一眼神没有在她身上逗留过的,她便认定了对方定然是个可以托付的正人君子,这才鼓起勇气前来搭讪。
是她冒失了。
像是才察觉到云岫的存在,谢逾白从盘中拿了一颗荔枝,剥开,放到小格格面前的小蝶中,这才不疾不徐地抬起头,淡淡地问道,“有事?”
如果说,在此之前,云岫心中尚且存有几分期盼,那么在瞧见眼前这位仙人似的公子亲手剥荔枝给这位小姐,看向她的眼神却是清泠泠没有任何的温度,便彻底打消了心底那份不该有的念头。
怀中尚且抱着琵琶的她,摇了摇头,柔柔地笑道,“无事。只是瞧着公子与姑娘郎才女貌,着实叫人艳羡。故而斗胆,想要为两位献唱一首。不知两位可有喜欢的小调?”
带着江南特有的软糯的声音,是真正媚然入骨的靡靡之音。
听小曲儿是叶花燃的提议,谢逾白便自然而然地眼带询问地看向她。
见状,云岫越发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冒失地做出什么令彼此都难堪的事情来。
叶花燃也没推拒,点了一首十分出名的江南小令。
这位小姐点的并不是什么名曲,却因为曲子技巧平淡,小令质朴,故而反倒是江南百姓溪边浣溪时经常会哼唱的曲子。听风馆里头少有点的,却是江南女子的心头好,也是真正懂行的人必点的。
云岫是彻彻底底的死了心。
无论是相貌还是才情,自己没有不输的。
不然就此作罢,反倒成全了自己的颜面。
云岫点了点头,抱着琵琶去了。
旗袍是最显身材的。
莲步微挪,步步生香,就是背影,都温婉地像是一手江南小令。
叶花燃用余光去瞥对面的谢逾白,却发现男人专注地剥着手中的荔枝,连头也没有抬。
叶花燃这才心情大好。
品茶,吃着口齿留香的时令水果,耳边是清丽、悠扬的江南小调,这日子再舒坦不过了。
临走前,特意命小倌儿去将那位歌女给请来。
云岫略微忐忑地去了。
原以为会遭到几分为难,不曾想,对方竟是出手极为阔绰地给了她好几张大面额现钞。
云岫睁大了一双杏眸,实是吓了一跳。
“云岫谢谢小姐,公子。”
云岫对着两人就是盈盈一拜。
她看得出这位小姐跟公子家境极好,可有钱的权贵她也见过不少,除却那些个对她有非分之想的,从来没有人仅仅只是因为她的歌喉出手这般阔绰。
云岫红了眼眶,几乎是要落下泪来。
这位小姐跟公子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这笔钱于她而言,可以说是雪中送炭。
“不必道谢,若是要谢,就去谢谢鹏遥赌坊的唐老板吧。”
云岫目露困惑。
鹏遥赌坊的老板姓唐么?
此前,她怎的从未听闻过?
以为对方是那位唐老板的家眷,云岫郑重点了点头。
叶花燃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把现钞往云岫怀里一塞,便挽着谢逾白离开了。
“小格格出手倒是大方。”
从“听风馆”出来,谢逾白睨着身旁的小格格,声音也听不出是嘲讽多一些,还是夸赞多谢。
叶花燃笑,“嗯。慷他人之慨嘛。自然是不会手软的了。”
叶花燃没有告诉谢逾白的是,当那位云岫姑娘怀抱着琵琶前来找他们,她分明是瞧见她眼中的目的的。可后来,不知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她打消了原有的念头。
在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分明是死寂一般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她太熟悉了。
前世哥哥在房间里,吞鸦片之前的那几日,也是这样的眼神。
她知道,或许那位云岫姑娘未必也有自杀的念头,便是有,最终也未免有真正自杀的勇气,可她不想拿人命去赌。
倘若几百现钞,能够救一个人,不过散点财,又有何妨?
当然,那位云岫姑娘应该庆幸,她后来打消了不该有的念头。
否则,纵然她一头磕死在她跟前,她也未必会眨一下眼的。
叶花燃所不知道的,那位云岫姑娘当真听了她的话,去打听了鹏遥赌坊的唐老板。她更不知道,当唐景深得知叶花燃听个小曲儿,就赏了好几百现钞,当场气得暴跳如雷,还命人将云岫给赶了出去。二人还生出许多诸多牵扯。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倒是谢逾白回想起他跟小格格离开鹏遥赌坊,向来视财如命的唐景深脸色有多黑时,亦是不由翘了翘唇角。
叶花燃见了,不由地感叹地道,“归年哥哥你应该经常笑。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呐。”
不是那种嗤笑,又或者是冷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这种笑容,在归年哥哥身上出现得太少了。
闻言,男人唇边的笑意收敛了一些。
叶花燃踮起脚尖,将两只手放在男人的唇角,往上提,“呐,要这样,经常多笑。知道了吗?”
谢逾白狭长的眸子微眯。
小格格是不是越来越不怕他了?
又或者,应该说,似乎从一开始,小格格就不曾怕过他?
且目前,大有越来越放肆的趋势?
……
“糟糕!竟已经这么晚了么!家里人该着急了。”
都说山中不知日月。
在“听风馆”听过小曲儿之后,叶花燃又拉着谢逾白在花花大世界到处逛了逛。
欢愉不觉日长。
出来时,天上竟然已经是繁星满天了。
果然,等到谢逾白送叶花燃回府,门口的守卫一见了她,便小步迎了上来,面露焦色地道,“格格,您怎的到这么晚才回来?三位贝勒找您都快找疯过去了。”
护卫这话,其实是很有问题的。
如何府中格格一出去便是一阵日,王爷跟王妃都没找过,反而是世子跟两位贝勒着急的道理?
谢逾白听出了这其中微妙的不同,他的眼底掠过一抹沉思。
叶花燃也知道,自己没有交代一声,一出去就去一整天,哪怕家丁都知道她是跟归年格格一同出的门,三位哥哥怕是只会更不放心。
是她自己贪玩,忘了时辰。
“我回来的事先不许告诉哥哥们,若是回头哥哥们问起,就说早就归家了,知晓了么?”
护卫:“……”
就算是他们不说,怕是哥哥也踏入王府自会有人通知世子跟两位贝勒去……
主子有令,当下人的自然只有听从的份。
护卫点头称诺。
叶花燃这才稍稍放了心,转过头对谢逾白道,“归年哥哥,时间不早了,你先回酒店吧。你住在哪家酒店?明日我去酒店找你。”
叶花燃是不敢再主动开口请人进府中坐坐的了。
她早上才把三哥给气走了,回头要是跟归年哥哥一同回来,被三哥撞见,届时只怕绝不是撒几下娇,说几句软话就能够哄好的了。
“不用。”
谢逾白淡声道。
叶花燃眉心微蹙。
她今日玩得很高兴,她以为归年格格今日应该也很高兴才还是,“那……”
“明日我再来府上。”
早上,他跟小格格赢走唐景深二十三万赌金一事,消息应该早就已经传遍璟天,应多那边也会得到风声。
明日,便是他不上王府同崇昀谈这次联姻的事情,谢骋之也会打电话要他尽快解决这件事。
与其等到崇昀找他谈,不如他掌握这次联姻的主动权。
其他且不论,至少婚礼地点,是不能在璟天的了……
全然不知谢逾白心中想,听他说他明日依然会来找她,叶花燃这才笑开,乖顺地道,“好。明日我在府中等你。”
“嗯。”
灯火下,小格格的笑容太过乖巧。
掌心不由地有些发痒。
谢逾白缓缓地抬手。
倏地,像是陡然回过神来,他又将手给收了回去。
叶花燃眼尖,瞧见了。
他自然而然地,在男人收回手之前,在门口家丁惊诧的目光注视下下,主动将脑袋凑到谢逾白的掌心下,微蹭了几下他的掌心。
然后,飞快地站直了身体。
小跑到门口,面朝谢逾白微笑着挥了挥手,“归年哥哥,明日见。”
谢逾白下意识地就要抬手回应。
陡然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太过傻气,只矜持地颔首。
小格格也不在意,用力地挥了几下手,转身跑进了王府。
谢逾白也转身离开。
走至确定王府家丁看不见的视线范围,驻足,盯着夜幕下的瑞肃王府,看了许久。
……
唯恐自己的行迹被婢女或者是家丁发现,禀告给三位哥哥知晓。
叶花燃一路是鬼鬼祟祟,蹑手蹑脚地回了栖鸾阁。
“东珠。”
一只脚踏进栖鸾阁,身后冷不防响起一道冷峻的声音。
叶花燃吓了一跳,转过身,“兄长!怎的是你!骇我一跳!”
“我站在这里等你许久了。”
临渊从院墙的疏影之下走出。
言外之意,不无指责的意味。
倘若不是她自己心不在焉,又怎么会连他一直站在这里都没有发觉?
叶花燃自知理亏,这个时候却也只能是装傻充愣,“兄长找东珠可有什么事?可要进去坐坐?”
以往,叶花燃也不是没有邀请兄长来她栖鸾阁坐坐的。
可每回兄长都以公务繁忙,或者是时间不早了,她应该早点休息为由,十次有九次都会给予拒绝。
这一次,叶花燃已然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不曾想,临渊竟是点了点头,淡漠地“嗯”了一声,且率先望里头走去。
叶花燃脑海里,只闪过两个字——
完了!
“格格,您可总算是回来了?您今日跟姑爷去哪儿了?您不知不知道世子爷跟两位贝勒……”
碧鸢在里头听见小主子的声音,一路小跑了出来,险些同迈进大门的临渊撞了个正着,“世……世子爷。奴婢给世子请安!”
碧鸢赶忙给主子请安。
临渊眉头微皱。
东珠身边的两个丫鬟,他一贯对毛里毛躁的碧鸢颇为不满,欣赏性子沉稳的凝香多一点。
想到凝香,不免地又想起凝香因为对东珠有所欺瞒,以致被遣走之事。
罢了。
衷仆难得。
笨就笨一点吧,至少没有旁的什么花花心思。
该敲打的却还是要敲打敲打,“起来吧。如今格格身边暂时只有你一个贴心伺候的,日后行事可要尽可能地学会仔细稳重些,莫要辜负了东珠对你的一片栽培信任之意,反倒给她惹来些麻烦。明白么?”
王府当中,除却王妃,碧鸢最怕的就是世子临渊了,闻言,小脸蛋都苍白了,嗫嚅着,小声地道,“碧鸢谨遵世子教诲。”
叶花燃忍不住为碧鸢说话,“其实碧鸢挺好的。”
“除了人笨了一点,反应迟钝了一点,其他真的都挺好的,真的。”
叶花燃一本正经地补充。
碧鸢一开始还以为小主子真的是在为她说话呢,感动得不行,眼圈都发红了,只差掉金豆豆。
不曾想,小主子的话没说完,竟还是有下半句的。
当着世子的面,碧鸢也不敢抗议,只咬着唇,委屈巴巴地望着小主子。
她的确是笨了点,可,可哪有那般迟钝?
“少岔开话题。”
临渊瞪了妹妹一眼,往屋子里头走去。
真当他听不出,她是在转移话题么?
叶花燃老老实实地跟在身后,碧鸢自然也是跟小尾巴似地跟在后头。
“今日出去玩得可还开心?”
临渊在花厅的紫檀木椅上坐了下来。
叶花燃就跟在夫子面前罚站的学生似的,不自觉地挺直腰背,规规矩矩地立在跟前。
想着自己要是照实说,兄长可能会更生气,话在嘴边打了个圈,最后换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答案,“还……成。”
言语,绝对不仅仅是表达情绪的唯一方式。
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在眉宇之间,气色之间,都会有所表现出来。
临渊如何看不出,东珠今日跟谢逾白出去,心情绝非她口中的“还成”这般简单,倘使只是还成,她又怎会翌日都不知道归家,更不知道要派个人稍个口信回来?
女大不中留。
临渊尚未当父亲,可似乎已然体会到了当父亲的苦涩。
若是换一个人。
若东珠喜欢的人换一个人,换一个家世不那么富贵的,对象不那么出众的,或许,他会尽可能地以兄长的身份,高高兴兴地看着妹妹出嫁。
可这个人是谢逾白,东珠要嫁的人是魁北谢家……
倘若现在还是大晏,倘若瑞肃王府还是昔日的瑞肃王府,不说是魁北谢家,不说是一个区区的谢逾白,便是大晏的状元郎,东珠也没有配不上的。
可如今到底不是大晏的天下了。
瑞肃王府也好,格格也好,甚至包括他这个世子在内,都不过是一个听着响亮的名头。
魁北太远,谢家如今又已然是个庞然大物。
他怕。
他真的怕。
他怕东珠嫁过去之后,但凡有个委屈,他这个哥哥的不但照拂不到,更是没有能力为其出头。他更怕,东珠会成为阿玛手中的棋子,身不由己,不得善终。
“碧鸢,你把房门关上。未经通报,任何人不准进来,明白了吗?”
临渊忽然对碧鸢吩咐道。
碧鸢最害怕跟世子爷待在一块儿了,闻言,忙不迭地道,“是,世子爷。”
碧鸢赶紧出门去了,把门也给一并带上了,特老实地守在门口。
瞥了眼紧闭的房门,临渊倏地开口道,“东珠,你逃走吧。”
叶花燃缓缓地,睁大了眼眸。
“我给你买了明日最早一班去往江南的火车票。你不是打小就喜欢江南么?趁着这个机会,去江南看看。若是在江南遇见了心悦之人,便试着去交往看看。倘使对方是个可靠之人,不妨在其父母见证下,共结连理,生儿育女。即便是没有遇上喜欢的人,也不要紧,做人最重要的是自己开心就好。等若干年之后,你跟谢逾白的婚事再无人提及,你再带着你的另一半,你的儿女回来。或者是孤身一人,在外面漂泊久了想要归家,不妨便回来。无论如何,瑞肃王府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
“兄长……”
“这里有两张火车票,是你跟碧鸢两人得。你收好了。晚上,你便跟碧鸢两人收拾一些简单的行李。江南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你去了那里之后,自然会有人接应你。这是我跟二哥这这些年存的一些钱,不多。不过应当是够你们两人衣食无忧的了。老三性子一贯冲动,怕他沉不住气,你要走的事情,我跟你二哥就没告诉你三哥了。”
临渊将票连同银两,一同交付到叶花燃的手中,“我现在就去叫碧鸢进来。记住,行李不要太多,缺什么,到时候再买。财不可露白的道理,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懂的。明日我跟你二哥不能去送你,否则目标太过显著。总之,出门在外,多加小心。我要说的话就这么多,你若是想,就去跟怀瑾好好告个别。你二哥应当在他的松声院等你。”
临渊像是赶时间一般,他匆匆地说完,便从位置上站起身,往外走去。
临渊走得极快,似是生怕有所迟疑,就会反悔自己方才所作出的决定。
这是他跟怀瑾反复商量的结果。
他们无力改变阿玛的决定,他们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东珠被当成一颗棋子,嫁入谢家,不得善终。
放东珠远走高飞,是他们所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至于会有怎样的后果,自由他跟怀瑾两人一力承担。
------题外话------
嗯,爱就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放肆呀~~~嘿嘿
小格格对谢年年是越来越放肆没错啦~~~
以及,世子爷竟然撺掇小格格再次逃婚。
年年知道怕是要炸!!!
……
明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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