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剂的药效过去,邵莹莹在第二日白天,有过短暂的清醒。
之后,又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被医生打了镇定剂,再一次昏睡了过去。
在这期间,邵莹莹做了个梦。
她梦见了一场盛大的婚礼,主角是她。
婚礼上,她不是穿着土气的大红色嫁衣,而是穿着一身洁白、洋气,高贵由端庄的雪白婚纱,而她手里挽着的那个男人,是那样地芝兰玉树、温润俊朗。
“三哥……”
她听见自己这么唤他。
他揽在她的腰间,她搭在他的肩膀上,他们相拥着,在动人、美妙的西洋乐曲的伴奏之下,跳了一支又一支的舞。
她的手中握着盛着香槟金色液体的酒杯,她得体地同宾客周旋、应对。
人们待她是那样地尊重、迎合、
终于,她跳得累了,酒意上头,有专门的侍女扶她先行回婚房休息。
她借着酒意,仰头打量她的住处。
“栖鸾院”三哥字,赫然进入她的视线。
竟是同瑞肃王那小格格那“栖鸾阁”一样的名字。
凤栖鸾阁,金贵不可言。
如果说是几日前的邵莹莹,在梦见未来的自己所住的地方,竟取了同“小格格”一样的名字,只怕会得意非凡,这意味着那时的她已是贵不可言。
不知为何,眼下却只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她已经隐隐地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她忽然十分抗拒迈进这所谓的“栖鸾院”。
她的腿想要后退,她想要转身往外跑,想要远远地逃离这个地方。但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令她动弹不得。
她只能像是一个傀儡,由侍女扶着,进了那张灯结彩、喜气气派的“栖鸾院。”
假山、抄廊,房间的摆设,布局,竟同那“栖鸾阁”一模一样。
邵莹莹已感觉不到任何的得意,一种巨大的惊恐攫住了她。
她被侍女扶着,坐在了铺着桂圆、花生,以及各种喜糖的婚床上。
这些硌屁股的桂圆以及花生们给了她莫大的安定感,今日可是她大喜的日子呢。
她终于得偿所愿,嫁给了魁北的谢三少,成为了三少夫人。
邵莹莹摸着手边的那些花生跟桂圆,她的嘴角扬起知足的微笑。到目前为止,除了这个“栖鸾院”的名字她不喜欢,其余她对这个梦境甚为满意。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双喜字的喜烛火跳曜了一下。
屏风那头,传来轻盈的步履声。
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她应该听不见的,她却是鬼使神差地,抬起了头。
一道纤瘦的身影,从屏风那头转来,她见到了同她一样,穿着一身洁白婚纱,美得令她这个新娘嫉妒若狂的小格格。
她的视线死死地盯着小格格身上的雪白婚纱!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东珠身上也穿着婚纱,莫非她是来同她抢男人的?!
不要脸!
邵莹莹目露嫉恨,她下意识地张嘴就要喊人,把这个贱人给轰出去。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格格在她床旁坐了下来,“怎么?看见我身上这件婚纱,很惊讶么?谢端从告诉你,你身上的这件婚纱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如此才配得上独一无二的你,是么?呵呵。我告诉你,你身上的这件,不过是一件精妙的仿制品罢了,我身上穿的这件,才是西洋婚纱设计师,一针一线,纯手工缝制而成的嫁裳。由始至终,当真被谢端从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你。住进了所谓的‘栖鸾院’成为谢三太太又如何呢?仿制品始终不过是一件仿制品,如同你身上这件精妙的仿制品,再高端精妙,假的,也始终是假的。还有,你以为谢端从当真是因为爱你,才娶的你么?傻子,你怎的不想想,为何你大喜之日,你那亲哥哥却没有出席?要不要我告诉你呐?因为呀,谢端从跟周复始两人早已矛盾丛生。你以为,你哥哥当真是被派去外地了么?
谢端从为人猜忌、多疑,你哥哥手里握有太多谢端从的把柄。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除之而后快,是必然的选项。这场盛大的婚礼,便是谢端从专为周复始精心打造的瓮。谢端从攻于心计,周复始也不是个傻子。他有本事从谢端从眼皮底下出逃,并且至今没有被谢端从的人找到,便足以证明你那位哥哥的能耐。势同水火的对象即将迎娶唯一的亲妹妹。你猜,你哥究竟会不会因你而冒险露面?”
哥哥?
她哪里来的哥哥?
邵莹莹只觉得莫名其妙,然而不知为何,心中涌动异常跟愤怒的情绪,她听见自己激动地嘶吼着,“不,你骗我!你骗我!哥哥帮了三哥那么多,三哥不可能那么对他,更不可能那么对我的!你骗我,你骗我!”
“自古,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骗你?邵莹莹,我究竟应该说你是天真,还是……愚蠢?你还不明白吗?从头到尾,谢端从都没有爱过你。他对你,从来只有利用而已。相信么?只要今日周复始一出现,你哥哥绝不可能活着离开魁北,而你……我的三夫人,可紧着点你那三夫人的位置呐……”
“不!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三哥不会那么对哥哥,更不会那么对我的!你给我闭嘴,闭嘴!”
邵莹莹尖声喊着。
小格格的嘴巴却依然在一张一阖。
那一声声利用跟欺骗,不停地钻入她的耳里。
“闭嘴,闭嘴!”
邵莹莹扑了过去。
她要撕烂小格格的嘴!
倏地,身体扑了个空。
“嘭”地一声,邵莹莹从床上滚落了下来。
疼。
身上没有一处不疼,是邵莹莹从这两日,浑浑噩噩的状态当中清醒过来的唯一感受。
她费劲地、努力地睁开眼。
房间的灯光很暗,入眼除却窗帘,其他全是白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仪器,白色的天花板……就连照进房间内的月光,都是惨惨淡淡、凄凄清清,泛着惨白的光。
“冷”……
邵莹莹无端感到一种莫名地冷意。
她打了个寒噤。
她不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醒了?”
一道异常轻柔的女声响起。
夜晚总是会放大一个人内心的恐惧。
邵莹莹身子蓦地一抖,她神经质地转过头,小格格就站在那窗边,那凄清的月光之下,“邵姐姐这一觉,睡得可真久。”
在这一瞬间,巨大的惊惧攫住了邵莹莹的心尖。
她从地上爬起,躺了太久,她的双腿没有力气,她只能用双手撑在地上,像是被锯了双腿的废人,只能狼狈地往后挪。
她张开嘴,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因为太过恐惧,她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她拼命地张嘴,却只发出,“啊,啊……”低哑的,刺耳的声音。
邵莹莹目露惊恐。
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发不出声音?
是她还在做梦吗?
邵莹莹发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比起脸颊传来的疼痛感,最令她感到绝望的是,疼痛令她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她不是在梦中!
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邵莹莹眼神涣散,行为举止也神经兮兮的,叶花燃蹙了蹙眉心,还以为邵莹莹并未真正地清醒过来。
直到,邵莹莹忽地发狠骤然抽了她自己一巴掌,叶花燃先是微微一愣,接着,待意识到邵莹莹此举究竟为何之后,她难免有些失笑,“怎的,邵姐姐这是睡了太长时间,睡懵了,怀疑自己依然还在梦中吗?”
“现在,可是清醒了一些?”
叶花燃踱步至床头,将所有的灯光都给打开。
昏暗的病房一下变亮了起来,眼睛不适应骤然而至的光亮,邵莹莹用手挡了挡。
当手放下后,邵莹莹也终于看清楚了,她现在身在何处。
白色,这一生,再没有比白色更令邵莹莹同很多的颜色。
她如何不记得,那一晚被送来医院,入目的,便是刺目的白色?
原来,那场盛大的婚礼才是一场绮丽的美梦。
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爷竟然要跟她开这种残酷的玩笑?!
倘使没有发生那晚遭遇事情,倘使没有发生那晚遭遇的事情,阿娘定然会为她觅得一个如“三哥”般完美的夫君。她也自认为,只有像她这样完美的女子,才能配得上那样完美的“三哥。”
阿娘,是了,阿娘……
她记得那一晚她好像听见了阿娘痛苦的呻吟声,之后呢?
之后阿娘怎么样了?
不知为何,她的心被一种绝大的不安所擒获,她双手费劲地攀着病床,借力困难地站起身,她步伐踉跄地走上前,拽住叶花燃的手臂,“阿……阿娘,我,我阿娘呢……”
邵莹莹的嗓音依然沙哑地厉害,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喉咙在刀尖上滚过,仅仅是这一句简单的质问,都令她的喉咙犹如火灼一般。
邵莹莹的长相,是有七八分肖似白薇的。
白薇祖籍江南,细眉,丹凤眼,殷唇,典型的江南女子的长相,邵莹莹亦然。
一个人的相貌其实是非常具有欺骗性的。
一如此刻的邵莹莹。
邵莹莹平时只肖一蹙眉,便给人以我见犹怜之感,更勿论此刻的她脸色苍白,嘴唇干涩起皮,更给人以柔弱之感。
如果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寻常男子,见了这样病弱的美人,或许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只可惜,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叶花燃。
女子对女子,从来就是天然缺乏怜惜之心的。
更勿论,叶花燃此番,之所以晚上还前来医院,等的,不就是这一刻?
“你想要见到她么?你若是想要见她,我带你去。”
叶花燃弯了弯眉眼。
方才的那个梦境太过真实了。
眼前的小格格越是笑得天真浪漫,邵莹莹的心便不受控制地一阵心惊肉跳。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面对小格格时,她的心不受控制地产生一种惊惧的心里。
这种惊惧,是一种来自骨髓深处的冷意。
明知道,现在的小哥哥绝不会那么好心,当真仅仅只是带她去找阿娘,对阿娘的担忧,还是超过了所有的顾虑跟孔俊。
邵莹莹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就跟我来吧。”
叶花燃率先朝门口走去。
昏迷了两天,这两日,邵莹莹只是被医护人员喂了一些流食,两天没有正常进食,令她的双腿发软,身子也是一阵头重脚轻。她极为吃力地跟在步履轻盈的小格格的身后,每走一步,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冷汗湿了她的鬓角,就连下唇都被咬出一排牙印。
身体的强烈不适,令邵莹莹并没有旁的心思去想,为什么从她的病房走到阿娘的病房要走那么久,更没有留意,为何路上,一个病人家属,也没瞧见。
“好了,到了。”
叶花燃在一间房门前停了下来。
邵莹莹脚步一停,抬手,着急地拧开门锁,忍住身体的不适,咬牙疾步走了进去。
房门推开,扑面而来的冷意令邵莹莹身子陡然打了个冷噤。
当她看见停尸床上,那盖着白布的尸体时,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整个人都抖得厉害。
她的双腿踉跄了一下,一个没站稳,双膝跪在了地上。
她爬不起来了。
她只能四肢匍匐在地上,狼狈地、艰难地爬过去。
她的手触碰到停尸床的金属床柱,她几次欲要借力站起,几次都因为身体过于虚弱,跪在了地上。
最后一次,她终于双腿颤抖地站了起来。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块白布上。
不,不可能的。
不会是阿娘,绝对不会是娘……
“哗啦——”
邵莹莹伸手,猛地去掀开停尸床上盖这的白布——
“啊——”
犹如兽类般低吼而又绝望的哭声从停尸房里头传出,久久未停……
……
邵莹莹再没能被允许踏进瑞肃王府。
当年她跟白薇带来的那些旧物,由王妃的两位执事嬷嬷去映竹院收拾了出来,丢到了王府的门口。
这些年来她跟白薇存的那些银钱,值钱的物件,一样都没能被带走。
没有人见到邵莹莹是什么时候将王府门口那些装有旧物的行李箱给取走的,总之,隔日王府守门的门卫再未见到那口行李箱。
至于东西是被收废品的人给捡走了,还是邵莹莹自己拿走的,王府当中,并无人关心。
不知不觉,叶花燃同谢逾白约定的三日之期也满了,到了她该同谢逾白一起动身回魁北成婚的日子。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瑞肃王府,炮竹热闹的声音便响彻了尚未醒来的常乐巷。
叶花燃尚在梦中,碧鸢将两边的床帐给拉开,推了推将自己全身都包裹在被子当中,裹得跟一团毛毛虫似的小哥哥,“格格,格格,快醒醒!姑爷来了!姑爷来了!”
“好困,碧鸢,别吵本格格~~~再吵,本格格就将你指婚给朱家养猪的来顺。”
小主子脾性是越发大了。
都学会拿指婚吓唬人了。
碧鸢那圆圆的苹果脸都要皱成包子脸了,她小声地哀求着,“主子,您赶紧醒醒吧。只要您醒来,别说是嫁给来顺,就算是嫁给小狗子,我都没意见。求求您了,您要是再不醒,回头姑爷要是怪罪下来,奴婢,奴婢怕呀……”
上一回姑爷踩她手上的那一脚,她可是到现在都还疼呢。
叶花燃不胜其扰,她将脑袋从裹成一团的蚕丝被当中钻出,懒懒地打了和呵欠,一双漂亮的眼睛蕴着水润润的光,“怕什么?自有本格格给你撑腰。”
碧鸢:“……”
语气是挺大的,就是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就是了。
“格格,求您了,赶紧起吧。这姑爷的迎亲队伍都到了门口了,咱再抓紧点儿时间可不行啊。”
叶花燃打呵欠的手伸到一半,杏眼睁圆,“迎亲队伍?什么迎亲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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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人,嘴里说着不给办迎亲,暗地里又暗戳戳地备上了。
以后,看谁敢说WULI归年哥哥不够宠妻,叉腰!
……
看文愉快,明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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