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男子的硬朗,掌心传来女子才有的触感。
谢逾白手中动作骤停。
他放下了抵着对方后脑勺的枪支,转过对方的脸。
上身穿着青色羽绒外套,还戴了黑色鸭舌帽,露出一双清亮黑眸的人,不是小格格,还能是谁?
谢逾白气息冷沉,脸上神情怕是比之外头冷冽朔风亦是不遑多让。
也就是叶花燃,但凡换成其他人,怕是都得被他这气压给吓得双腿发软。
叶花燃小心地觑着男人的脸色,“生气了?”
谢逾白冷冷地反问,“芒种呢?”
知晓男人这回定然是气大发了,叶花燃老老实实地答,“在汀阑院呢。我骗他说你临时找他有事,让他来汀阑院一趟。之后,又给他递了杯茶。他对我没防备,便喝了我那口参了迷药的茶。这会儿应是还睡在咱们的客房。有冬雪跟碧鸢照料着呢,你放心。”
放心?
谢逾白心想,芒种、惊蛰他们都是他万里挑一培养出的近卫,若不是她身为他的妻子,芒种对她没有防备之心,她如何能够顺利将他迷晕?
他自是不担心芒种安危,
男人眼神冰冷,这让叶花燃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比起芒种。
唔……
她是不是更应该担心她自己?
“下车,我让人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归年哥哥,我又不是为了闹着玩儿才将芒种支走,还上我自个儿的。你猜到了我的目的了,是么?”
谢逾白不蠢。
他自是在发现车上之人是小格格之后,就猜到了她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要随他一同前去丰雪国驻应多那位总司令的府邸,又知道他不会同意,故而才瞒着他换了开车的芒种,混上车来。
“下车。”
谢逾白冷着脸,再次重复道。
这件事显然没有开商量的余地。
“我不下!”
叶花燃双手抱着方向盘,开始耍赖。
打算若是归年哥哥强行使用蛮力的话,她便死抱着方向盘。
总之,她一定要留在车上,陪同归年哥哥一同前去才行。
后座,传来车门打开的声音。
叶花燃先是一愣,在意识到谢逾白打算做什么之后,微变了脸色。
叶花燃赶紧打开车门,追了出去。
谢逾白走到路边,抬了抬手臂。
立即便有一个人力车夫,拉着黄包车跑了过来,殷勤地招呼谢逾白上车。
追上来的叶花燃一只手按在了人力车的软包座位上。
“抱歉,他不上车。这里是两块大,作为您此次损失的补偿。您收好。”
叶花燃从口袋里,拿了一块银元,递给那人力车夫。
原本,人力车夫很是瞪着眼前这个半路杀出来搅黄他生意的清秀小伙,一见到叶花燃从口袋里掏出的这一块银元,当即眼睛放光。
要知道,承国十年的银元还是十分值钱的,人力车夫拉上一个月的车,便是年关以及新年这段生意最好的时间,新年所得,也不过才五、六银元罢了。
叶花燃一出手便是两块银元,抵得上生意惨淡的日子的一个月的收入了!
“哎!多谢这位小公子,多谢这位小公子。这位爷,对不住您了啊!”
车夫拿了银元,哪里还会计较叶花燃搅黄他这一单的事情,跟谢逾白说了声抱歉,便果断地拉着黄包车走了。
谢逾白脸上的神情已不是寒冬腊月,而是堪比漠北罡风。
两人便这么在大马路上对峙的。
最终,还是自知理亏的叶花燃,伸手拽住谢逾白的手臂,双目恳切地凝视着他,“归年哥哥,你就让我陪你一起去吧。你一人前去,我在家还需牵肠挂肚。左右我在家也是坐卧难安,不如就让我陪你一起去吧。好不好?我保证,去了之后,我一定言谨行慎,绝不给你添乱,拖后腿。好不好?站在着风口好冷呀,你先跟我回车上吧。好不好~~~”
叶花燃如此温言软语地央求了一番,男人始终无动于衷。
叶花燃只好装可怜,博同情。
叶花燃本就畏冷,她即便是不装,鼻子同脸颊也早就被这寒风给吹得彤红,瞧着便是可怜兮兮的柔弱模样,可别说她此刻抱着双臂,身子微颤,瞧着便更我见犹怜。
谢逾白岂惧小格格给他添乱,拖后腿?
谢逾白薄唇微抿。
没有反对?
那便是同意了?
不能太忘形,叶花燃挽上谢逾白的胳膊,往停车的方向走去,男人配合的迈了步子。
叶花燃勉力压抑着自己上扬的嘴角,才没有让自己表现得太过高兴。
两人再次回到了车上。
叶花燃一上车,便双手呵着气,一副在外头冻坏了的模样。
如此,谢逾白责备的话还如何说得出口?
他默然地,从座位上取了他先前解下的斗篷披风,披在小格格的肩头。
这人……
分明之前那么生她的气来的。
叶花燃拢了拢披风,得寸进尺地搂住男人的腰身。
两人都是自外头寒风中上车,各自身上的冷意都尚未散去。
叶花燃这么一抱,跟抱着一团冰雪没什么分别。
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她抬起脸,眨巴眨巴着一双可怜兮兮的眸子。
谢逾白原本还有一肚子的气。
见状,哪里还生得出气来?
他解开身上风衣的扣子,脱了带着寒气的外套,在小格格困惑的视线当中,冷不防,将人给搂进怀里。
叶花燃急忙推开他,“不行,我身上冷——”
“你可知那智田大谷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逾白这句话,成功地转移了叶花燃的注意力。
她的大脑不自觉地开始思索起关于智田大谷这个人的信息。
谢逾白口中的智田大谷,便是丰雪国驻应多的总司令。
智田大谷这个人,叶花燃前世自然是听过的。
一个极为崇尚承国文化,自诩为半个承国通的丰雪国将士,最后也是他借口宪兵失踪,血染应多。
崇尚、倾慕某个国家的文化,便要侵略对方的国土,以便占有那片土地,这样的一个国家文化不得不说叫人不齿。
智田大谷在应多商人中的形象不错,因为他喜欢承国文化,故而经常会请应多当地的大儒邀去一起论道,也经常会出入一些拍卖场所,同应多当地商人讨教古玩字画的心得。
恰是因为智田大谷表面上表现出对应多民众以及当地商人的友好,才会令商会的理事们以为,丰雪国的驻兵肆意抓捕民众这件事,只要告知给这位中将知晓,事情就会有转机的余地。
像是谢骋之这样,能够清楚地认识到丰雪国的人就是一群不可与之谋的阴险虎狼,看穿他们的侵略本质的商人并不多。
除却承国的传统文化,古玩字画,智田大谷还有还有一个爱好。
那便是,犹好承国名门士族的年轻、长得漂亮,才艺双绝的千金小姐们。
一旦被他看上,便会被他以各种名目,讨要过来,供其玩乐。
瑞肃王府出身,又拥有承国第一美人之称的东珠格格,无论从哪一方面,可谓是为那智田大谷量身打造。
谢逾白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哪怕叶花燃出于某种原因,对那位智田大谷熟悉得很,作为才十七岁,在嫁入应多谢府之前,一直都待在璟天的瑞肃王府的小格格自然不可能对一位驻应多的丰雪国的将士如此熟悉。
因此,叶花燃适时地做出茫然地神色。
为了让小格格意识到那位智田大谷是个极为危险的人物,谢逾白将近年来,被那位智田大谷害得家破人亡,还强行被要去他身边的那些千金小姐们的遭遇简要地跟叶花燃叙述了一番。
“嗯……归年哥哥,可是我现在是做男子打扮啊。该不会……那个叫智田大谷的,还爱好年轻男子吧?”
确实忘记了,今天的谢夫人作一身男子打扮的谢逾白:“……”
叶花燃以前就有过偷穿她三哥的长衫,女扮男装,偷溜出府,对于装扮成男子可以说是驾轻就熟。
就是束缚的缎布都不知道绕了几层,她去年夏天身量又抽长了不少,还专门戴了帽子,掩去了长发,从外形上看,确实仅仅只是个体型偏于纤瘦的少年。
如果不是谢逾白天生警觉性高,先前在还当真有可能会被小格格给诓了去。
“归年哥哥怎么不说?那智田大谷,有狎玩年轻男子的偏好么?”
叶花燃是明知故问。
“自然。”
这自然两个字,谢逾白说得不要太过自然。
这一回,沉默的人,成了叶花燃。
如果她前世不是同那智谷打过交道,就冲着归年哥哥一脸严肃的表情,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好在,叶花燃是有备而来。
就算是听了谢逾白的胡掰的答案,叶花燃也没拆穿她。
她配合地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这样……”
就在谢逾白以为小格格终于被说服的时候,开口让对方就此下车,乖乖回复的时候,但见小格格变戏法似的,从口袋掏出一小盒东西,“啊,有了!那我就将自己的脸蛋画黑,画得平平无奇,不就是了?”
说罢,就对着那小盒子上自带的镜子,开始涂涂抹抹。
所以说,每一个会化妆的女性,都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
当然,既然有化腐朽为神奇,自然也有像叶花燃这样,化神奇为腐朽的——
但见原本相貌,清隽,拥有一双清亮眸子的少年,现在完全成为一个相貌普通,皮肤偏黑的男子,就是那双清亮的眸子,也因为眼神平板,全然没有半分灵气。
这样一张脸,别说是智田大谷,就是对长相最不挑剔的人,走在大街上,都不会朝这样的叶花燃多看一眼。
谢逾白眉峰微皱,“谷雨教你的?”
在谢逾白几个近卫之中,就属谷雨易容术最为了得。
叶花燃的易容术确实是谷雨教的没错,不过可不是现在的谷雨。
现在的谷雨易容术已算是了得,比起的谷雨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是以,如果不出意外,她现在的易容术可是比目前的谷雨还要稍微好上一些。
不过,这话,叶花燃自然不能据实以告。
是以,她只好将锅甩给了谷雨,只说是被谷雨缠不过,迫不得已,才教的她。
叶花燃一点也不怕谢逾白会找谷雨对峙,别说谢逾白现在没有理由疑心她撒谎,就是当真问及,也没有妨碍,因为她此前确实找谷雨问了问易容的事情,为的就是能够让自己会易容这件事顺理成章。
果然,谢逾白听后,不疑有他。
“怎么样,归年哥哥,现在我可以去了吗?”
叶花燃一脸期待地看着谢逾白。
沉默半晌,谢逾白最终开口,他的眉眼严肃,“等到了之后,见机行事。切记,不准东张西望。知道了吗?”
叶花燃仰脸,亲在了谢逾白的唇角,“最喜欢归年哥哥了!”
男人紧皱的眉头并未有松开的迹象,眼底却是不再冷冽,而是染上几分无奈。
因为叶花燃忽然出现在车上,耽误了不少时间。
之后,开车的人换成了谢逾白。
一直到快要抵达智田长谷位于应多的府邸,这才换由叶花燃这个“司机”开车。
智田长谷位于应多的府邸,是大晏期间一位大官的府邸。
由此可见,智田长谷对于承国文化的喜爱可见一斑。
承国传统建筑的,黑瓦白墙的府邸,如今,门口两座石狮子边上,站着身穿宪兵制服的丰雪国宪兵,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身为司机兼随同的身份,叶花燃下了车,便尽职地替谢逾白打开车门。
下车时,谢逾白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叶花燃放在车把上的那只手,意思是等会进去后安分一些,莫要给他惹出些什么麻烦来。
当然,谢逾白的本意更想小格格就当一个司机,留在车内。
只是先前在车上便已经答应了小格格,要带她一同进去,眼下便想是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谢逾白这一举动,令叶花燃心里头一暖。
她趁着门口那两个宪兵不注意,胆大包天地伸手回握了下,大拇指还在谢逾白的虎口处摩挲了几下,换得男人警告地一瞥。
“大少,您的披风。”
叶花燃赶紧狗腿地从车内,给谢逾白递上披风,费劲地踮起脚尖,站身后替他系上。
两人一靠近府邸,那两名宪兵便立即上前来询问两人的身份。
谢家昨天就派人递交了拜帖。
谢逾白通报了姓名。
那两名宪兵用审视的眼神看了谢逾白同叶花燃一眼之后,这才允许两人进去。
这间前大晏官员的府邸,也就是从外观上,看起来依然是承国建筑的风格,里头已经被打造成了丰雪国房屋的特点,进出都是用的推拉门,门口、走廊,摆放着精致、小巧的盆栽。
这坐承国的建筑,如同它所在的应多的这片土地一样,仅仅只是看起来还属于承国,里头早已深深刻下了它国的痕迹。
“想必,这位就是谢大少了?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智田长官就在茶室里头,我这就带您过去。”
这是一间开阔的足足有五进的大院子。
叶花燃跟在谢逾白的身后,走过前头院子,便有身穿封国传统服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
开口,却是极为流利的承国话。
语言是沟通的桥梁。
丰雪国早就对承国虎视眈眈,丰雪国的将领包括他们的商人之内,不妨说一口流利的承国话的,只时叶花燃从对方带着应多口音的承国话能够判断出,对方根本就不是丰雪国的人,而是地地道道的应多人。
想来,是为了讨他主子的欢心,才把自己做这般异国打扮。
一个穿着丰雪国皮子的承国人,往往比真正的丰雪国人要更加来得令人可恨。
前是残忍,后者是无耻。
“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不管如何,对方既然能够成为智田的下属,自是不好开罪。
谢逾白亦是给足了对方面子,客气的询问。
对方神情颇为倨傲地到处自己的名字,果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承国姓名。
叶花燃在谢逾白身后,垂眸掩去自己眼中的鄙夷。
走过院子,来到一处长长的回廊,那个自称是“周忠”的智田下属,在一间房间前停了下来。
周忠恭敬地敲了敲门,“长官,谢府的谢大少到了。”
“请他进来。”
是夹杂着丰雪国口音的承国话。
周忠推开推门,谢逾白脱鞋进去。
“这位小兄弟且慢。”
叶花燃,被拦在了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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