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花丛的小路上,有个老者背着手走了过来,林黎小心的抬头看,是关竟,一脸的阴沉,愁绪不散。
“大人”
“父亲”
“兄长”
亭子里的人都站了起来,都过来见礼,关竟愁绪不展的看着他们“朝里现在的风声越来越紧,皇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老夫总觉得惴惴不安,听说皇后回宫了,菱儿你为什么没有跟回去?”
“皇后回宫了”菱儿脸色大惊“不会啊,皇上只是说皇后去散散心,没说皇后要回宫啊,皇后回宫不会不带我跟杏儿啊”
“是啊怎么回事儿呢?”关竟很是担心“皇上亲口说的,皇后不舒服,今天的朝堂提前结束,要不,菱儿你就先回去看看,看看太皇太后的意思,从皇后那里探探皇上的口风,我们也好造作准备啊”
“哦”轻皱眉,菱儿搅着手帕“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皇上没有说让我们回宫,我们是不能擅自回宫的,要不,我回去探探杏儿的口信,看看这其中是怎么回事”
“也好”关竟唉声叹气,转头埋怨关胜“你今天也过于莽撞,幸亏今天是大败而归,若真的宋大仁那个草包有个闪失,不正好给了口实吗?”
“可是兄长”关胜着急的开口“那孙子手里有河堤款项的证据”
“杀人非要自己动手吗?”不满的重哼,关竟转头看着站在亭子里的那个首富,还有关胜“明天,带着礼物给个草包赔罪,他要什么给他什么,金银财宝,娇妻美妾,有什么给什么,什么都试试,不怕他不贪,就怕他不要”
“世上没有不要这些的人”关保猥琐的开口“不要这些来这世上一遭做什么?”
“哈哈哈”
“哈哈哈”
几个人哈哈大笑里,菱儿不屑地转身离去,关竟无奈的转身看着外面的夜色。
“都回去吧”关竟烦躁的开口,几个人散去。
星星点点下,林黎靠着树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袁大妹拉着她出来,大街上,迎着冷风,林黎只觉得全身在抖。
“那个就是大家口中的罗刹女”袁大妹狠狠地开口“你听听她说的话,多狠哪,听说是皇后身后的陪嫁侍女,太皇太后身后的首席女官,为人可狠了”
“…”在寒风里走着,林黎看着前方的星星点点的灯火,心在一点点的变凉。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她怀疑过,为什么那一天在凤栖宫冷静谨慎如菱儿,会在那么人面前扎关保一刀,为什么那一刀会扎在肩膀上?
可是她确实没有多想,因为菱儿确实对她忠心耿耿,舍死忘生。
皇甫晔,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她站住了脚步,眼睛里一层泪花涌现。
也许他早就怀疑了菱儿,不对,也许他早就发现了菱儿跟关家父子的这层关系,所以在纠察这件事之初,他才会一直说,让她回避,一再的不让她参与。
皇甫晔。
扶着一旁的墙,她抚着胸口站住。
他那一天会不会跟自己今天一样的心疼,被自己深信的人重重的伤害,那种无奈,那种心痛,那种不知所措。
可是也许就是他太知道这里面的痛苦和纠结,才不愿让她也承受一次,所以,他忍着冷血无情,被她误会的风险也不愿意跟她说,这件事走漏风声,让杀人的其实是她的菱儿。
她的菱儿。
单手捂住了眼睛,林黎几乎哽咽的站着。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的错。
菱儿只说一直在打听自己的消息,可是这消息怎么来,肯定要依附前朝的势力,那跟太皇太后的第一亲信,关竟就是最好的,也是最能接近的人选。
所以,关竟为了拉拢菱儿,菱儿想要得到消息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就是代价吧。玉罗刹!多美丽,多可怕的,名字。
泪水湿透眼眶,顺着手指往下滴,林黎单手捂住眼靠着墙站住,菱儿,多好的孩子,多纯真的孩子,深宫内院,替她挡了所有的苦难。
她说:谁对小姐不好,我就对谁不好。
她说:我能杀了所有对小姐不好的人。
她说:只要能守住小姐的笑容,我就是死也甘愿。
她说:小姐,我终于把你盼回来了了。
为什么她就没有想到,杏儿能哭瞎了眼,那菱儿到底做了什么牺牲,菱儿做了什么样的努力——
“林娘子”袁大妹看林黎哭的痛,怯生生的走过去,递上手帕“你父亲的仇一定能报的,大伙的仇一定能报的,我们努力把这些人扳倒,杀了他们,给大家报仇,林娘子,您别难受了”
“…”没有接袁大妹的手帕,林黎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的往前走,深秋清冷的月色下,脚步沉重,挺着身子往前走着。
回到县衙的后院,林黎独自坐在床上,看着那盏微弱的油灯,袁大妹正在铺着她自己的小床,大大咧咧的坐在小床上“看这多舒服”
“呵…”眼里仍有泪花,林黎看着袁大妹的动作“我们一个床也是可以的”
“不了”袁大妹摆手“你看你文静的,我不行,我粗鲁,怕睡觉的时候扰了你,想想,还是算了吧”
“不妨事的”林黎看着她笑,心里的疙瘩难解“大妹家中有兄弟姐妹吗?”
“有啊”大妹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掰着指头数着“我家里三个姐妹,两个弟弟,加上我,正好六个孩子”
“那一定很热闹”抱着膝盖坐着,林黎看着袁大妹神态自若的神色,不由得轻叹。
“林娘子呢?”大妹微侧头看她“家里几个兄弟姐妹,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我家里只有一个兄长”想起兄长,林黎还是露出了笑容“现在在边关做将军,家里还有一个侄儿,3岁多的年纪,其他的就没有了”
“哦”袁大妹看上去很是同情林黎“你家里人好少哦”
“也不少”低头,林黎看着白色的背面,声音伤感“大妹,我问你”
“哦”大妹转头看她“什么事儿”
“你家的兄弟姐妹犯了法,你会怎样?”
“那得看他们做的什么事儿”翻身而起,大妹显得义愤填膺“若是真的伤天害理,天地不容,我肯定亲手杀了他们”
“他们对你特别好呢?都是为了你呢”仔细的开口,林黎紧盯着袁大妹的眼睛“你会怎么做”
“世间自有公道,我又不是公道之本,难道对我好,就能磨灭他们的罪恶吗?这是不可能的,那世上那些对我不好的人,他们就该死吗,该被他们害死吗?这是不公平的,对吧”
“…。”微微的点头,林黎低头看着背面,神色凝重。
“不说别人了”袁大妹再次躺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皇上不就是犯了这个事情吗?你也看到了,整个邻水县,天怒人怨,人心惶惶,民不聊生,这也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也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啊,是不是”
“…。”继续盯着背面,林黎坐着发呆。
直到袁大妹的呼噜声响起,躺在了床上,林黎直到天亮才昏昏沉沉的睡去,袁大妹的呼噜声太响,她的心绪太乱。
天亮时分沉沉睡去,一睁眼已经是日上三竿,慌忙的起什么,林黎穿戴起,拉开了门,日光刺眼,她用手挡住了日光。
刚转身吓了一跳,宋大人领着一帮衙役在门边,往后退了一步,林黎有些无措的看着眼前这一排人的笑容,好半晌拱手“众位—这是?”
“您受苦了”师爷走过来拱手“您昨天睡得好吗?”
“还,还好”由于他们的笑容太渗人,林黎再次往后退了一步,远远地看着他们“众位,今天是有什么事儿吗?”
“都让开——”身后一声咆哮,众人都吓得让开,袁大妹端着水盆过来,林黎赶紧迎上去“不敢劳烦您”
“嗨,没事”袁大妹大大咧咧的开口,瞪着眼前的男人们“这林娘子穿着男装也是个女儿家啊,你们一大早在这儿干嘛呢,耍流氓啊,再有下一次把你们眼珠子抠出来”
“是是是”大家赔笑着点头,林黎接过水去屋里梳洗,袁大妹在门外继续训斥他们“一帮窝囊废,不就是关胜跟曹博远要来吗,瞧把你们一个个吓得,你们像个男人吗?”
“你们,你们不是武功高吗?”终于有人被训的受不了,怯生生的开口“我们也是想近一步做准备嘛,是不是”
“真是没出息”哼哧着,袁大妹翻眼看一个个缩在门边的男人“一大帮老爷们儿指望着我们两个女人,你们要脸吗?”
“大妹”林黎梳洗完毕从屋里出来,笑着阻止她再说下去,一旁的那几个男人像是被说习惯了,都连连摆手“无所谓,无所谓,让大梅姐出出气,出出气”
“呸,不要脸”大妹啐了一口,气的转身走向前院,林黎对着宋大人拱手“不知大人找我何事?”
“哦”宋大人终于反应过来,对着林黎拱手“关保刚才捎来信,带着本县首富曹博远要来县衙,我就怕他们是来找事的,你看我们如何应对呢”
“大人”林黎搭了一躬“您真的过谦了,一切全听大人吩咐,我保护好您就是了”其实,宋大人还是想要一个主心骨。
“好好好”宋大人显得很高兴,请着林黎往前院走,刚到前院,门口就来了一群人,抬着礼物,走在前面的关胜白布包着头,身后插着荆条。
身边是昨天坐在凉亭里那位人,此县首富曹博远,五十几岁,一身员外服,都带员外帽,圆圆的脸,短胡须,憨厚的笑着拱手过来对着宋大人搭躬“宋大人宋大人”
“大胆”师爷明显有意刁难“好你个曹博远,敢直呼大人其名,你不要命了啊”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曹博远明显的被吓住了,再次对着宋大人躬身“大人见谅,大人见谅”
再看宋大人抱着胳膊,仰着头斜着眼,好不威风“曹博远,我不记得我请过你啊,你来干什么来了,投案啊”
“哎哟哟”曹博远吓得一头冷汗,还是连连躬身“大人说笑了,大人说笑了,小老儿秉公守法,身上哪来的案子”
“真把自己说的跟清白一样”冷哼,宋大人斜着眼看着曹博远“你去县上问问,谁不知道你曹博远勾结朝廷重臣,为富不仁,欺行霸市,干尽坏事,还秉公守法,骗鬼呢”
“你——”一旁的关胜出声,宋大人像是终于注意到了,转头看包着头的关胜“来,都来看看,这个把头包的跟卤蛋一样的是谁啊,是谁啊,来人啊,把纱布去了,让老爷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
“是”身后的衙役明知故犯的上前不由分说,抓住关胜就开始拆纱布,关胜疼的嗷嗷大叫,掉了一只耳朵的伤口还在淌着血,碰又不敢碰,只好歪着头疼的大喊。
“闭嘴”宋大人斜着眼瞄着关胜“哟,这不是关胜吗?你干嘛来了,又来杀我啊”
“不敢不敢”曹博远再次开口,满脸赔笑“关爷是来给您赔罪来了,您看您看,后面都是…”
“爷不缺这个”低头看着自己的粗布衫,宋大人硬生生的抬起头,叉着腰“老爷我是青天白日,不需要那些东西,拿走拿走”
“大人”曹博远满脸赔笑,靠近宋大人“小老儿都知道,都知道,但是您想想,您因为这个得罪关大人,是不是”
“老爷我不怕…”
“行了”在林黎有些着急的想阻拦之前,大妹终于看不过去了,上前伸手把宋大人拉到身后,仰着头看曹博远“什么东西都抬进来吧”
“是是是”曹博远满脸赔笑的搭躬“还是大妹姐爽快,来人啊,把东西抬进去”
“是”后面的人响应,有人帮衬着关胜把头上的纱布缠上,由于不专业,缠的极其难看,头跟鼓一样大,走路都摇摇晃晃。
“你们来干什么来了”走进去屋后,袁大妹很自然的坐在了主位,宋大人在一旁坐下,有点怯的看着袁大妹。
“是这样大妹姐”曹博远笑的很讨好“关爷昨天不是冒犯了大伙嘛,来赔个不是”
“那我们可不敢”大妹轻哼,翻着眼看站在厅中间的他们“昨天那是要我们命的架势啊,要不是老娘心慈手软,昨天你们都得死”
“是是是”曹博远连连拱手“大妹姐高抬贵手,大妹姐高抬贵手”
“散了”大妹看似烦躁的挥了挥手“放下东西走吧,碍眼”
“是是是”曹博远再次拱手,转头看到关胜正在对自己使眼色,也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是这样大妹姐,关竟关大人有意宴请诸位”
闻言林黎愣了一下,大妹也愣了一下,宋大人这次倒是没有怂,立刻就站了起来“回去告诉关竟,老爷随时奉陪”
“好好好”曹博远再次赔笑,转头看到关胜还在使眼色,也只要硬着头皮再次开口“就在今天晚上,大人赏脸,等会儿有马车来接您去”
“赏——”宋大人大手一挥,曹博远跟关胜高兴了,师爷跟衙役们差点没有蹲在地上,再想上前劝阻已经晚了,因为曹博远跟关胜,没有告辞就跑了,看着两人跑远的背影,袁大妹气的狠狠地掐着宋大人的胳膊“笨蛋笨蛋,看不来是鸿门宴吗?”
“是不是关你什么事”宋大人转头,愤怒的看着袁大妹“怎么什么事都有你啊,你真是让人越来越讨厌了,我真是越来越烦你了,你滚吧,我不想看见你,烦死人了,你想去死,你去死吧,就是我说的,你去死吧”
“你——”袁大妹闻言,眼睛里泪花涌动,再也忍不住转身跑进后院,拿了个粗绳子跑出了衙门。
“大妹姐”几个衙役吓得脸色苍白,慌忙,去追,宋大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半晌,转身看林黎,未说话,先对着林黎搭了一躬“林娘子大仁大义,本县也没什么报答您的,但是本县说了三五天一定让您回去,今天刚好三天,林娘子回去吧”
“…。”无声的,林黎的对着宋大人打了一躬,转身走出了衙门,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宋大人一个人,落寞的转身,宋大人从屋里找出一条白色的布条勒在头上,从墙壁缝里拿出了个牌位,抱在胸前,一步步的走向了门口,走上街道,搭上马车走向去京城的路。城门口下了车,宋大人走进了城门。
盛京内,玲琅满目,繁华异常,高楼林立,白砖漫地,楼阁亭台,莺莺燕燕,高声低吟,只有宋大人,一个人,一身白衫,白巾勒头,手执黑色牌位,口中大声念念有词。
“本人邻水知县,距盛京大都只百里之余,较盛京天差地别,人人修堤,年年修堤,堤口修缮款不知去向,百姓民不聊生,赋税加重,卖儿卖女填补不上堤口钱,全家大小男丁上工,活活被埋,77口,人间惨剧,无人过问,本县前来索要说法,吏部不管,刑部不问,大理寺不见人,后阻拦本县进京,不让本县进京城,本县今日来,只寻一死,只愿本县死后,众位见证,去邻水县看一看那里的人间惨剧,河提崩塌,家园破碎,遍地尽是新坟,白纸铺满街道——”
一只冷箭迎面而来,在身后跟着的一群人的惊呼中,宋大人闭上了眼,唇边挂满微笑,只是箭并未射到身上,睁开眼,宋大人看着眼前接着箭的大妹,一时又惊又喜。
“你的戏一点都不好”嗔怪的瞪着宋大人,袁大妹把箭扔掉,守在宋大人身前,衙役们跟师爷都跑了过来,当人还有一路相随的林黎。
把宋大人团团围住中间,袁大妹大声对着四周喊“关竟,怎么,这么迫不及待的杀人灭口吗?不怕告诉你,我们今天来就没打算完整的回去,但是我们还真不信,盛京大都的闹事,你敢跟在邻水县一样,街口茶楼放上弓箭手公然行凶,出来吧,让我们看看,你有多大的单子”
四周看热闹的群众,吓得纷纷倒退,抬头巡视着四周,纷纷倒退。
“怎么?”袁大妹继续嘲讽着开口“关竟,你成了缩头乌龟了啊,你露露头,让姑奶奶看看你,出来啊——”
在袁大妹的大喊里,又一支箭飞来,被一个衙役再次接住,对着四周喊“不瞒诸位,在邻水县当差,第一个就得学会接暗器,这点是我们的强项,因为不会这个,我们早他妈死了”
“哈哈哈哈”身边一阵大笑声,群众中也是一阵大笑,一群马队由远及近而来,为首的人一身盔甲,带着马队把他们团团围住,全部抽出了佩刀,齐刷刷的,整齐有序,刀在阳光下闪着光,森森阴阴,散着寒光。
“一群刁民”来人一脸大胡子,豹头环眼,目露凶光“敢在盛京大都的闹市里撒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赶紧走,要不立刻将你们伏法”
“大哥”袁大妹大声的开口,指了指他的耳朵眼睛“你是眼睛有毛病还是耳朵有毛病啊,现在是有人要杀我们,看到没有弓箭就在我们手边呢,你他妈说我们撒野,你他妈也太会装了,你故意的吧”
“大胆刁民”为首的人怒目圆睁“竟然公然侮辱护城禁卫军,来人啊,给我拿下”
“谁敢”这一次,宋大人站在了袁大妹身前,大声的喊“我是邻水县知县,我有大印,有公凭文书,谁敢造次”
“什么公凭文书”马上的人笑的阴狠“根本就是一介刁民,造谣生事,公然调戏侮辱朝廷重臣,来人啊,给我拿下,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是”所有的人在马上举起了佩刀,手起就要刀落,大乱中,袁大妹突然疯了一样,夺过了宋大人手里的令牌,对着大街喊“关竟老贼,私吞修堤修缮款,邻水县74条人命,新坟遍地啊——”
“你”马上的禁军首领怒目圆睁,举起了手里的刀砍向了袁大妹,只是一霎那的时间,林黎举起了手里的刀架了上去,‘当’的一声响,毫不提防之下,那位首领被活生生的架了回去,马嘶鸣一声被震的退了一步,林黎收回刀,弯腰横刀直奔那位首领的马腿,刀锋扫过,战马嘶鸣,前蹄落地,那匹马生生的卧倒,那位首领从马上落地,林黎已经跟不上去,刀直奔那位的面门而去,只是一瞬间的错愣,那位首领再次举起了刀,又是一声重重的碰撞,林黎闪身回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林黎退回来的时候,马上的人都还没有回过神。
“给我杀”那位首领也翻身而起,怒目圆睁“公然袭击禁卫军,格杀勿论”
“是——”禁卫军再次举起了刀,但是他们几人早已跳出了包围圈,在四周扩散开来,对着四周大喊“官官相护,民不聊生,邻水县,关竟私吞修堤款,新坟遍地,纸钱铺地,民不聊生啊——”
“给我杀——”那位将军下令,举起了手里的到,直奔他们而来,不远处大批的部队直奔他们而来,情急之下,林黎伸手拽住了身边的袁大妹,从身后拿出了一个丝帕,塞进袁大妹手里“邻水县,大金镇,老林家,把这个交给杏儿姑娘,记住是杏儿姑娘,让她回去找奶奶,记住是找奶奶,就说,我在刑部大牢等她,等奶奶,告诉她,晚一步,我命休矣”
“啊——”袁大妹握着丝帕,愣在原地,被林黎一手推开,推着师爷跟几个衙役“你们赶紧走,快点走,护着大妹走,大金镇,老林家,杏儿姑娘,知道吗,杏儿姑娘,其他人不行,快去”
“可是——”人马越来越近,林黎招架着,对着他们喊“没有可是,我跟宋大人能不能活,就看你们了,快去,大金镇,老林家,杏儿姑娘”
“好”众人狠下心,咬着牙,举起刀对抗着,杀出一条血路护着大妹往城外走,很快淹没在厮杀的人群中,四周的人马围了上来,林黎护着宋大人靠在了一个酒楼的门前,仰着下巴,看着三面涌过来的人。
“跟林,”话到嘴边,宋大人咽了回去,抓着林黎往后,被林黎推了回去,只是还是不死心的对着涌过来的人群喊“要杀杀我,跟小先生没有关系,你们把我杀了吧,跟小先生没有关系”
“小先生”为首的禁卫军首领走了进来,抹掉唇角的血,狠厉的笑着看林黎“小先生好身手”
“过奖”挑眉,林黎冷笑着看着面前的首领“京师禁卫军郝飞洲”
“对”挑眉,禁卫军首领郝飞洲冷笑“你也是个明白人,也是你的福气,不至于死的不明不白”
“谁死还真不一定”冷笑着,林黎盯着郝飞洲的眼睛“知道,我怎么知道你的吗,也难怪,我跟着端亲王收复山寨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你胡说”郝飞洲一愣,随即怒吼“你若跟过王爷,我怎么会不认识你”
“中帐乌古将军中校位,排号630,中军108帐,拍号七,手下1800人,就是我,你可有去问问,有没有我这个字号”
“你胡说”
“你,郝飞洲,中帐郝云将军中校位,排号527,上军56帐,排号3,手下2100人,我可有说错”
“你——”郝飞洲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瘦小枯干的人儿,牙直咬的咯吱吱作响。
“你敢杀我”转头看四周拿着刀枪的禁卫军,林黎冷笑“先不说,端亲王,就是乌古将军也不会放过你,我一死,消息传出去,你这个差事还能坐得稳,见鬼去吧,莫说你叔叔郝云,就是你爹郝志阳,也保不住你”
“你——”郝飞洲气的握紧了手里的宝刀,眼睛充血,林黎也没有理他,转身在伸手寻找,最后拿出一块令牌,扬在手里“我中军帐,手下千余人,你们今天敢对我一根毫毛,我发誓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现在让开一条路,官场上的事儿,官场上解决,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既然回来想过好日子,就按好日子的活法过,否则,大家就谁也别活——”
“…。”身前的众人无声的退了一步,再退一步,再退一步,场子大开,一片光明,林黎死死地把宋大人护在身后,举着手里的牌子对着四周喊“此令牌,端亲王帐前令,谁敢造次,聪明的,收起你们的暗器,我今天要是死在了这里,我保证,今天参与了此事的大小人等,谁也跑不掉,还是那句话,谁是正主谁出头,别总拿别人挡头阵,这样极其不地道”
‘唰’的一声响,四周的声音带着风声刮过,林黎冷笑着看着身边跟四周的人,也没有离开宋大人一步,只是将宋大人死死地拦在了她跟门板之间,不让任何人靠近。
“将军”人群外进来一个一身官服的老者,对着林黎搭躬“吏部尚书,请您一聚”
“好说”握着刀拱手,林黎毫不胆怯的看着眼前的大人“我有言在先,若宋大人有个三长两短,我决不罢休”
“好说,好说”吏部尚书显得谦逊有礼,对着林黎做着请的手势,林黎拉紧宋大人的胳膊,护着宋大人跟着吏部尚书走,吏部府衙内,吏部尚书站定,对着外面的人招手,有人搬来了凳子,林黎没有坐,只是让宋大人坐下,而她,站在了宋大人的身后。
“将军”吏部尚书在主位上坐定,明显的在斟酌字句“您在军前效力有所不知,此事也非宋大人所言,修缮款,确实不在关大人手上”
“胡说”宋大人显得很激动“我手上有证据,单据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数据,岂能不真”
“谁知道你的数据是怎么来的,是不是你伪造的”这位大人说的不疾不徐,林黎无声的眯起了眼睛,真是官只两张口,所言一点都不假啊。
“这张数据是有皇上的打印的”
“谁能作证这是皇上的打印”依旧不疾不徐,这位大人看着宋大人“那个戏班戏台没有大印,伪造之真,连老夫,甚至太皇太后都辨认不出”
果然
林黎在心里低叹,还是请出了太皇太后。
“一派胡言”宋大人激动的站起身,被林黎按了下去,激愤难平的宋大人再次开口“这当朝大印岂能跟戏台上的作比较,有我朝的国号,有皇上的名字,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伪造”
“这个人要是你呢?”又一位大人一身官服从里屋出来,神色淡定的看着宋大人跟林黎“是你自己伪造的呢”
“刑部尚书为什么在吏部”宋大人显得异常的气愤“当初我来找你们的时候,你们就躲着不见我,怎么今天都来了啊,现在有空了是吧”
“宋大仁”刑部尚书显得很是烦躁,也缺乏了耐性“你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胆大包天,敢来胡言乱语,今天,本官非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你打死我吧”在林黎出来拦之前,宋大仁腾地站起了身,迎着刑部尚书走了过去,视死如归“如今家国难安,蛀虫当道,若宋某人一死能打掉你们,那宋某人值了,来来来,用你们的手中的权势,打死我,告诉你们,我来,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你…”刑部尚书气的脸上发青上前,被林黎拦在中间,吏部尚书笑呵呵的走了上来,对着林黎拱手“听说,您是端亲王帐前的将军”
“是”林黎抬起眼看着眼前的大人“中军帐乌古将军座下”
“哦”那位大人笑“好好好,将军家祖籍在哪里啊?”这位大人问的很亲切,林黎的脸色也放了下来,很是不高兴。
“冒昧了”看着林黎阴沉下来的脸,这位大人倒是很高兴“恕本官之言,中军帐在朝最低也是五品的侍奉官位,想来也是将军这些年在沙场上出生入死而来的,何必为了这样一个不明是非的官场斗争丢了您的功名是不是,这位宋大人区区七品知县,就算是赢了,又能如何,那邻水县的人能不能起死回生,不如各退一步,您想想,既然皇上太后都不曾追究,其中的缘故,您也是懂的,是不是”
“…。”满满的点头,林黎看着眼前的大人,拦住身后激动异常的宋大人,对着这位大人拱手,平静的开口“敢问大人,可有家室”
“有”
“可有家族”
“有”
“可有儿女”
“有”
“可有父母”
“有”再次开口,那位大人谨慎的看着林黎“将军可有指教”
“若大人的儿女父母在死亡的名单中呢,可还是一场意外,异常无关轻重的事故”林黎开口,哼笑出声“这世上谁无父母妻儿,谁无家族家室,不止你我其他大人有,平民百姓也有”
“所以呢?”那位大人的脸色终于不再笑,只是冷冷的看着林黎“将军要说什么?”
“我要说的是,你们都没有为他们出头,宋大人出了”平静的开口,林黎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两人“同样为官,你们官居一二品朝中大员,却比不过一个你口中的区区七品知县有担当,有胆识,这算不算耻辱,大人只知道陈诉利害,却也忘了,您也在这利害之中,有宋大人这样的官,才能有你们家人,你们家族,你们父母妻儿的立足之处,要不然,真的沦落到那一日,都像你们一样,谁来跟你们喊冤,谁来为你们要一个公道”
“放肆”刑部尚书早已按耐不住,挺身上前,被吏部尚书挡了回去,只是抬着头,面容阴沉的看着林黎“将军的意思是,不打算放过我们,要我们身败名裂吗?”
“怎么?”林黎往前走了一步,跟这位大人对峙“外面的人马都没有拦住我,您觉得,您这里的几个捕快,有杀了我的本事,我不介意试试,还有你——”
略过这位大人,林黎轻蔑的看着刑部尚书“你也别觉得自己了不起,拦不住我,就是拦不住我,现在,我给你们机会,坐下来,好好听听,宋大人要跟你们说什么?你们把良心摆在中间,听听百姓的苦衷”
“你…”刑部尚书看了林黎一眼,转头看另外那个吏部尚书,两人点头后,坐在了公堂的主位上,两班的衙役出来,惊堂鼓响,衙役喊威武,撤了宋大人的椅子,记录师爷在两边的矮桌上开始记录,宋大人跪在公堂中间,未开口,泪水至,堂堂七尺男儿,哭的泣不成声,公堂上无不动容。
“你只管说来”刑部尚书说话,也是强压着语气“左右记录”
“大人”宋大人叩首后抬起泪眼“本县邻水县县丞,邻水县距此百余里外,三面环水,大堤在前,关竟主修后,吞了银两,要家家户户赋税修堤,拿不出来,就要用男丁上河堤抵账,多少的孩童,累死在河堤上,多少的新婚守寡妇人,月余前,关竟那一家子,没尽天良,为了掩饰罪恶,不让上面查起,故意在修堤之际放水,顷刻之间,74条人命埋没在河提之中,尸骨全无啊,大人啊——”
公堂上,没有一个人说话,林黎站在宋大人身后,听着宋大人的声声大哭,也是强忍着悲切。
“这还不算”宋大人抹干眼泪,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举着,有人拿过去递给了两位大人。
“这些,这些都是要给我来作证的人”宋大人哭着,哽咽不止“他们都是在当天晚上被关家的人杀害的,只要我找到了人,他们就来杀,后来我怕了,我就乔装打扮,办成行医的去找证人,不想这些人,时时刻刻的想着杀我,砸了我的县衙,砸了我的衙门,进京的路上封锁我的道路,打断了我的腿,烧了我的老家…。”
“真是混账东西”刑部尚书真的再也停不下,拍了桌子,被身边的大人拦住,无声的摇头。
“我那一天被他们打断了腿,爬到了这里,却无人让我进门,大人,我是求死无门啊,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天子脚下,这种惨剧,人间惨剧啊,大人啊——大人明断啊——”
“宋大仁”沉默许久之后,刑部尚书开口“你可知道,你今天所言,所有虚处,是要砍头的”
“下官愿意承担一切承认,只愿大人给我邻水县一个公道”
“好”后堂一声叫好声,众人同时一愣,关竟从屋里走了出来,带着关胜,关保,神色狠厉“让我来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宋大仁,没想到,留你一条命,还留出了事端来了”
“关竟”宋大人站起身,瞪圆了眼睛,满是愤怒“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我不怕”呵呵呵笑着,关竟走向公堂中央,衙役们刚要阻拦,四周的大手涌出,公堂上两位大人也是一愣,全部走下了主位,对着关竟拱手“关大人”
“让开”关竟很是不满,转头看两位大人“说的好好地要杀了他们,为什么要提审,你们再跟我玩心眼啊”
“大人”吏部尚书再次笑呵呵的拱手“大人说的什么话,这不老夫一直再替你圆的吗,只怪老夫口才笨拙,您的罪恶太滔天,您看,怎么都圆不好”
“戚景通”关竟怒目圆睁“你敢玩我”
“不敢”戚景通,吏部尚书,现在只是对着师爷挥挥手“护好状纸,留着给太皇太后看”
“是”师爷把状纸揣进怀里,关胜上前夺,被吏部尚书杨永瑞推开,冷笑着看着公堂上的人“关竟,你的恶也做到头了”
“你们”关竟,转身,露出了真容,恶狠狠如地狱的使者,看着公堂上的众人“那本官就全送你们归西”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杨永瑞杨大人往后退了一步,拦在宋大人前面,面容不善“关竟,你不知道的是,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对”戚景通戚大人也是面容气愤“关竟,今日,我等就是拼上一死,也得拉住你这个匹夫”
“就看你们的本事了”关竟的眼睛散发着嗜血的光芒“你们得有本事扳的动我,不然一切都是妄想”
“就看你们的本事了”关竟的眼睛散发着嗜血的光芒“你们得有本事扳的动我,不然一切都是妄想”
“有没有这个本事,试过才知道?”戚景通笑着,冷冷的看着关竟“邻水县77条人命,加上手上无计其数的命案,关竟,你今天走得掉?”
“走不走得掉是我的本事”拂动袖摆,关竟在塘口转身,神情阴冷“让老夫看看你们的本事,你们今天让老夫到后堂来,原来是有目的的啊,也好,老夫就来领教领教你们的本事”
“关竟”吏部戚景通,扬起下巴,看着眼前的关竟“你草菅人命,枉顾律法,今天也到了你偿还的时候”
“戚景通”关竟毫不退让的上来,眉眼高台,毫无怯意“这些年,谁对皇上最好,是老夫,谁站在了皇上身后,是老夫,你们,刑部,吏部,工部,大理寺哪一个对得起皇上,这些年,皇上落难的时候,你们谁出来了,现在一个个的装的仁义道德,真让人作呕”
“休要胡搅蛮缠”刑部杨永瑞站出来,神色凝重“你对皇上再有恩情也不是欺压百姓的理由”
“什么是欺压百姓”关竟冷声,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老夫只是想让他们付出代价,想当年,皇上被安胜武逼至那里,10几岁的孩子,被大批的人马追杀,那里的人户户关门,个个闭户不肯放皇上进门,现在皇上得了天下,为什么要他们来分享,老夫就要杀了他们,因为他们不配,不配得到皇上的庇佑”
大堂上一阵肃静,林黎站在人群中看着堂口站着的关竟,一身冰蓝色锦缎长袍,发髻花白,胡须花白,眉毛花白,只是眼睛带着充血的恨“若不是老夫早到一步,皇上就被逼死在了那条护城河里,老夫想问问他们,还有没有现在的太平天下,还有没有他们的幸福人生,他们有什么资格分享皇上的成功,皇上的恩泽”
“你——”宋大人一时语塞,摇晃着身子指着关竟,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你,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我一派胡言”关竟冷笑着往前走,逼得宋大人步步后退“你不想想,我是不是有办法让你随时丧命,为什么我没有杀你,是觉得你总归是有些用处的,对皇上,对社稷是有用的,可是你不知死活,草包一个,你不想想,老夫能打断你的腿要不了你的命,老夫能烧了你的家,灭不了你的门,呵呵呵,宋大仁,你真是太高看你自己了啊”
“你觉得事情闹到这一步,还有缓和的余地吗?”杨永瑞上前,阴沉着脸看着关竟“你的罪行会因为你的这个观点消失吗?你今天的说法立得住脚吗?你说的再好也逃不掉你身上所附的罪恶”
“真是笑话”冷笑出声,关竟转身看着衙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神色冷厉“老夫不需要掩饰,也不需要庇护,更不需要逃脱责任,老夫只是给他们一些教训,替皇上出口气”
“真是混账话”杨永瑞气的发抖“关竟,你简直一派胡言”
“哼”关竟冷哼,侧身看他们“皇上亲口说的,若执政,必定屠了那个邻水县,因为毫无人情,毫无人性”
“爱卿——”人群外有声音,大批的护卫队来了,皇甫晔走了进来,直直的走向了正中间的关竟,眼神没有一刻偏移。
“皇上”关竟正身,跪在地上,仰起头看着皇甫晔“臣有罪,臣无错,臣无悔”
“…。”站在关竟身前,皇甫晔就那么低着头站着,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周边一阵安静,只有深秋的风在刮着,只有皇甫晔的伤心在空中散发着。
“起身吧”皇甫晔终于开口,刚要伸手,只听到身后‘当啷’一声响,宋大人抽出了侍卫佩到的佩刀,架在了脖子上,在众人的惊讶中。
“皇上”宋大人悲声切切“我国执法甚严,才有今日的繁荣,臣知皇上仁义重,却不能在这件事上,这关竟,前前后后杀了邻水县上千人,上千人的人命案,如果真的是因为皇上幼年时的一句哭诉,臣不能苟同,臣愧对邻水县,臣愿以死谢罪”
“不可”在宋大人自刎之前,吏部戚景通跟刑部杨永瑞过去拦住同时跪在了地上“皇上,此事关系的绝非一个县,更是一个一部律法,关竟若是不治理,那日后必定有千千万万像关竟这样的朝臣涌出,到时候必定,国不国家不家,我们要如何自处,还请皇上明断”
“…。”站在原地,皇甫晔看着跪在地上的关竟,还是伸手拉起了他,伸手替关竟掸了掸衣袍上的尘土“爱卿说的,身上的土一定要掸掉,就如同心里的伤,怎么爱卿跟朕说了,自己却忘了呢”
“…。”强忍住心痛,关竟躬身作揖,几欲开口却没有出声,只是躬着身站在远处。
“朕确实怪过你”皇甫晔说的平静,却也看得出难掩伤感“朕怪你,曾在朕面前神一般的存在,曾在朕登基的时候,不敢上殿的时候,能为了哄着朕进去,跪爬着驮着朕走进金銮殿,告诉朕这是一场游戏,你知道,朕最信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朕,你亲手打碎了你在朕心中的一切份量”
“…。”躬着身,关竟再一次跪在了地上,门外的风打着树叶沙沙的吹着,皇甫晔站在原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太傅,你抬起头看看朕”
“是”关竟沙哑的开口,抬起头看着皇甫晔,半晌后满满的笑了“皇上长大了”
“…。”慢慢的点头,皇甫晔的眼中泪花明显,之后点头再点头,像是下足了决心,决绝的开口“告诉朕,你想要什么?”
“臣无悔”再次趴在地上,关竟闭上了眼“臣无悔无怨”
“…。”终于,皇甫晔背着手转过了身,背对着关竟开口“来人,把关竟押入大牢,择日提审,议上光明殿”
“是——”身后的人应声,提着锁链来拉关竟,及关保,关胜,在关胜关保的呼喊声里,将三人拉出了衙门大堂。
“吏部,刑部,戚卿,杨卿,带着杨大人先回去,准备是由,三日后提审”
“是”众人离开,林黎也跟着离开,门口处,她看到皇甫晔一直在扶着桌子站着,背对着门口,看不到神色,看不到脸庞,刑部的大门缓缓关起,也挡住了她的视线。
人群各自散开,宋大人被押走,侍卫军守卫军各自回营,林黎也转身往宫里走。
一路上,思绪良多,皇甫晔的身影一直在脑海里徘徊,等到皇宫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落幕时分,刚到宫门口,就看到朱正在宫门口站着,拉着马车,脸色沮丧,看到她慌忙的过来,说不出话,只是拉着她上车,不好的预感,促使她快速上了马车,凤栖宫门口,马车停下,朱正拉开布帘,扶着她下来。
满满的疑惑,林黎走进凤栖宫,顿时感觉不对劲,因为凤栖宫里拥挤着御医,第一个感觉——太皇太后不行了。
“皇后”太皇太后拄着拐棍从屋里出来,也是神色悲伤“你快来,快来看看杏儿丫头”
“——”大惊失色,林黎几乎是跑上了台阶,跑进了内室,杏儿一身翠绿色的衣袍就在床上躺着,脸上,脖子上,身上都是血,都是血。
气息微弱的杏儿,看到林黎过来,已经不能说话,还是抬起了手,张着嘴,唤着小姐。
“…”林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只是抓住了杏儿的手,冰冷的手。
“我的好杏儿”林黎开口,才发现几乎找不到声音“你是怎么了?”
“…。”杏儿已经说不出话,只是张了张嘴,头就歪在了她的怀里,没有了声息。
“杏儿,杏儿”唤了两声没人回应,有太医过来,把着杏儿的脉跪在了她面前“皇后节哀啊”
“…。”把头埋进杏儿发间,林黎的声音从闷声开始直到最后放声痛哭,在凤栖宫回荡。
痛。
撕心裂肺的痛。
千万人在撕扯着她的心的痛。
她的杏儿有一张漂亮的脸蛋,笑嘻嘻的脸庞,好听又脆生生的声音,杏儿叫一声小姐,足以抵挡严冬的酷寒。
杏儿叫一声小姐的娇俏,能让她感觉到这世上的希望。
她恨,她悔,她怨,她痛,她痛不欲生。
“皇皇后”凤栖宫被推进来几个人,悲痛万分的林黎转头看跪在地上的袁大妹跟6个衙役,抱着怀里的杏儿哭的撕裂心肺。
“是,是一个叫菱儿的姑娘”袁大妹看着林黎的悲痛,结巴着开口“我们找到了那里,把手帕交给了杏儿姑娘,杏儿姑娘要走,菱儿姑娘拦着不让走,我们帮着杏儿姑娘拦住了菱儿姑娘,杏儿姑娘就跑到了这里,菱儿姑娘不知道跟守卫说了什么,守卫就是不让杏儿姑娘进大门,杏儿姑娘就拿着刀割破了脖子,守卫怕了让进来,这才见到了皇上,事情就是这样的,守卫都知道”
“…。”搂紧已经毫无声息的杏儿,林黎稳住了心神,尽管止住了悲声,却止不住眼泪,转头看身边的人“菱儿呢?”
“在北边的房里”朱正低着头过来,轻声回答“回来就被老祖宗关在里面了”
“带我去见她”硬着声音,林黎把杏儿放下,站起身跟着朱正走,北边,走廊的尽头,靠墙的位置,林黎走了过去,朱正打开了门,幽暗的房间里,菱儿一身粉装,在草席上坐着,满脸的泪水,红肿的眼睛在林黎进来后抬起。
四目相对,林黎有千万句话,千万句责备,却在接触到菱儿的眼睛后,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眼前的菱儿,她同样珍爱的菱儿。
“十五那一天小姐出宫了”菱儿静静地开口,泪水涌满眼眶“我跟杏儿还用花灯给小姐许了愿,回来小姐就不见了”
缓缓地开口,菱儿像是在讲故事“杏儿在嚎啕大哭,我没有哭,我知道,我要是哭了,小姐就回不来了,你知道吗,小姐,我一次都没有哭过,慈宁宫来人,我就跟着走了,因为我知道,我要是不去找,就永远不知道去了哪里,哪怕让我知道,小姐过得好不好也行啊,可是没有信”
话锋一转,菱儿的声音充满了绝望“没有任何的信息,没人知道小姐去哪儿,没有人愿意告诉我,又一次一个太监过来传信,我心一横,把小姐给我的玉佩给了他,那太监告诉我,皇上已经去查了,至于什么情况一个月后才知道,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就是需要钱,我得挣钱啊,可是我刺绣换钱,把眼熬瞎了才有几文钱,这些人家是不要的啊,这时候,关竟找到了我,孙健修找到了我,我才发现我那么值钱,这是好事啊,我需要钱啊”
“…。”在原地站着,林黎心痛着看着蹲在地上喃喃自语的人儿“只要他们给我钱,他们要什么我就跟他们说什么?可是后来,越来越不受我控制了,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我的秘密,他们要害我,要杀我,要告我,不行的,不行的,我不能死的,我不能死的,我死了杏儿怎么办?我死了,谁去打探小姐的消息,所以我就开始想办法,慢慢的,我发现我是可以杀人的,我发现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所以我就越杀越多,越杀越控制不住,后来我也不认识我自己了”
“小姐”菱儿突然抬起头,瞪着那双红肿的眼,爬过来拉住了她的衣摆“可喜的是,我把您盼回来了,我跟杏儿把您盼回来了?杏儿,杏儿,杏儿死了,杏儿死了…”喃喃自语着,菱儿再次退回了原地,目光带着的比划着“她就那么用刀往脖子里一抹,血就出来了,她就跑着往里,一路的血洒着,跑进了光明殿,跑进了光明殿”
“我告诉她没事的,他们都是骗子,报信的都是骗子,皇后在宫里,皇后回宫了,可是杏儿就是不信,就是不信,她偏要跑,不停的跑,拦都拦不住,为什么,为什么不相信我,皇后在宫里,在宫里”神志不清了一样,菱儿在席上摸索着什么,摸索着什么,却像是什么也摸索不到,急的满头大汗,急的痴痴傻傻。
“…。”看着菱儿的神色,林黎往前走了一步,菱儿摸索着她的衣摆,哭着抱住她的腿,突然放声痛哭“杏儿死了,小姐,杏儿死了,我害死了杏儿,小姐,我把杏儿害死了——”
“…。”任由她抱住了腿,林黎闭上了眼睛,两行眼泪落下,顺着下巴滴下,滴在了菱儿的额头上,像是瞬间清醒了一样,菱儿抬起头,看着她,瞪大了眼睛,瞪圆了眼睛,惊恐的开口“小姐,是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我不要我了,小姐小时候就不喜欢我,觉得我不如杏儿乖巧,是不是不要我了,小姐一定是不想要我了,觉得我不好,觉得我太不听话,所以不想要我了,所以要带着杏儿走,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终于她蹲下了身子,含着泪眼跟眼前小小的人儿四目相对,才发现,菱儿的眼眸早已浑浊,神志不清。
“小姐”菱儿再次开口,含着泪笑了,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你看你看,我又梦到您了,您过得好吗?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冷不冷,有没有跟你说话,有没有保护你,都是菱儿不好,都是菱儿不好,菱儿没有保护好你,菱儿没有保护好你,小姐,你受苦了”
“…。”闭上眼,她轻泣出声,伸手拥住了菱儿,两行热泪落下,抱紧了菱儿的身子,哽咽着开口“我的好菱儿,我的好菱儿”
“皇后”门外有动静,林黎轻啼着转头,朱正在门口开口“大理寺来拿人”
“…。”抱紧了怀里的身子,林黎把头埋在菱儿的发间,泪水渗透了菱儿圆圆的发髻。
“皇后”朱正在门外再次喊,林黎把怀里的人又抱紧了一分,紧紧的,狠狠地。
“皇后”太皇太后走了进来,站在了林黎身边,低头看着两人“皇后,大理寺来拿人,你松手吧”
“不…”哽咽出声,林黎抱紧了怀里的身子,摇着头“不…不…不…”
“皇后”太皇太后蹲了下来,拉着林黎的手“皇后,不可误事”
“不…”再次摇头,林黎紧紧的抱着菱儿,见有人过来,菱儿吓得全身哆嗦,紧紧的抱住林黎的腰,哭着不撒手。
“来人”终于,太皇太后开口,林黎大惊之下,再次搂紧了怀里的人,抬头哀求的看着太皇太后“皇奶奶,你给我时间,我一定能处理我”
开口,她愣在了当场,有人曾也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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