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楼里,秦蓦手执刻刀,屏息静气,神思集中的微雕一枚羊脂玉印章。
蓝星悄无声息地出现,神色凝重的回禀道:“郡主去了一处别院,与安远侯会面。”随即想起什么,又道:“别院在与郡主一同进京的商贾名下,军营里最近一批药材是他供应。”
秦蓦手一顿,眉头紧蹙。
秦玉自江南养病回京,处处透着端倪。他心里不愿相信,曾经相依为命的胞妹,对他心生背叛。
可她所做的种种,由不得他不正视!
眼底似有悲凉一闪而逝,亲情都如此寡淡浅薄,还有可信之人?
“主子…”蓝星也很意外,郡主与人联手对付秦蓦。
众叛亲离。
主子心里想必很难受罢?
“皇上赏赐的燕盏给郡主送去。”秦蓦眸子里似蕴藏着寒冰碎雪,折射出冰冷锐利的锋芒。扔下刻刀、玉石,面色晦暗道:“告诉蓝月,让她安排人照顾郡主,明日她随我去一趟寒潭寺。”
蓝星一怔,随即领悟,即刻去办。
……
安远侯府。
一只白鸽咕咕叫着停在窗台上,安远侯身着青色常服,取过鸽子脚上的便条,一目十行的阅览。
“老爷,出事了么?”安远侯夫人身着玫红色绣缠枝牡丹的锦裙,体态丰腴,虽已年逾三十好几,容貌依旧十分艳丽。
安远侯抚须笑道:“好事。”握住安远侯夫人搁在臂弯里的手,将便条递给她道:“明日我亲自去一趟寒潭寺。”
安远侯夫人脸上的笑意更盛,眉角眼梢带着风情,转而忧心忡忡地说道:“老爷,那小蹄子当真一心向着咱们?”
“不会出差池。”安远侯十分笃定。
“既是如此,此事父亲交给儿子去办。”这时,一位身姿单薄颀长,十七八岁的少年踏步进来,嗓音低沉而阴柔的说道:“好说歹说,他终归是您的儿子,您出面不太妥。”
“懿儿——”安远侯夫人眉尖微蹙,不赞同的摇头:“他心思诡诈,阴险残暴,你怕不是他的对手。若其中有诈,你出事让娘怎么办?”
“母亲,您太多虑了。我定会让他有去无回!”秦懿眼底闪过狠绝,秦蓦对他母亲的羞辱,他此生难忘!
赫然忘了,秦蓦之所以羞辱他的母亲,是因为安远侯夫人瞧着秦蓦年幼,妄想拿捏他!
安远侯夫人还是不放心,正欲再劝,秦懿眼底闪过算计,胸有成竹:“若能摘他首级,皇上定会对我论功行赏……”
“懿儿!”安远侯夫人心口一跳,呵斥道。
安远侯目光阴冷的看向安远侯夫人,安远侯夫人拽紧手中的娟帕,底气不足的说道:“前儿个我们谈话的时候,懿儿撞见,我……我这才告诉他。”
安远侯狠狠瞪她一眼,随即警告秦懿:“此事不可声张,否则我们都得掉脑袋!”
安远侯夫人被惊吓住,连忙点头。
秦懿却是无所谓的态度,反正秦蓦左右要死了,皇上什么心思,都不要紧。
成王败寇。
旁人知晓又如何,还能替秦蓦讨公道不成?
……
翌日。
四五辆马车从燮郡王府缓缓驶出来。
秦蓦坐在前头沉香木打造的马车,后面几辆马车盛装着捐给寺庙的物资。
秦玉站在角门下,亲自将秦蓦送上马车,直到马车走远了,这才折身进府。
林嬷嬷看着满怀心事的秦玉,劝慰道:“郡主,侯爷说得对,无论郡王落得什么地步,都是咎由自取。您对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旁的不说,就拿您的婚事扳开来说。如今哪里有您这个年纪还在闺中待嫁?郡王使出手段来,世子能不娶您?”
秦玉脚步一顿,侧身对林嬷嬷道:“你将容嫣请来府上。”紧接着又道:“让她将容五姑娘一同带来。”
“诶。”林嬷嬷连忙去传口信。
而秦蓦一行人,直到日上中天,方才来到寒潭寺山脚下。
前面一段路,颇为崎岖。
马车停下来。
‘轰隆隆——’
陡峭的山坡上,大石滚落下来,马车被砸得四分五裂。
前头那辆沉香木马车,却是坚不可摧。
“一齐围上去。”秦懿指使人冲下来,刺杀马车里的人。
暗卫俯冲而下,瞬间闪烁着凛冽寒光的兵刃,暴风骤雨一般穿过马车间隙扎刺成马蜂窝。
抽出兵刃,亮白如雪。
秦懿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幕,恼怒与惊愕相加,瞬间意识到不妙——
中计了!
转身要跑。
秦蓦站在他的身后,挡住去路。
精心挑选的精锐不知从哪里纵身而出,与秦懿带来的暗卫厮杀。
秦懿虽然心狠手辣,到底没有经历生死搏斗,面色灰白,四肢发软地不断朝后退去。脚下一崴,滚落下去。
秦蓦扬手一掷,只见寒光闪过。
“啊——”
秦懿惨叫一声,一条胳膊被斩下,顿时血流如注。
“秦蓦,你这杂碎不得好死!我若不死,定要你血债血偿!”秦懿因痛苦而面色狰狞,不甘的愤怒与仇恨,令他忘却秦蓦的可怕,忘却他生死已然不由他自己掌控。
秦蓦袖手而立,举高临下的睥睨着他,冷嘲道:“你比老匹夫坦荡,我姑且留你一命。”让安远侯日日看着他得意的儿子,因他干的蠢事而成为一个废人。
蓝星挑断秦懿的经脉。
秦懿承受不住昏死过去。
蓝月心底发寒,隐约明白蓝星没有避着郡主将郡王的行踪安排交代给她,怕是就为了今日!
日落西山。
秦蓦一行人回到府中。
秦玉听到动静,惊出一身冷汗,喃喃低语道:“不可能!”
他怎么回来了?
“什么不可能?”秦蓦阔步踏进屋子,脸上冷硬的神情敛去,一如既往的柔和。
秦玉倏然站起来,瞪圆了双眼看着秦蓦,张口结舌:“没……没什么。”随即,快速的掩饰掉她的失态,苍白的面颊上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哥哥,你用膳了吗?我让人去准备……”
“不必,我来有一事与你相商。”秦蓦在她对面坐下:“你眼下二十五六,母亲已经不在,我作为长兄还未娶妻,没有长嫂替你张罗亲事。我手下有一位副将,出身虽不显赫,为人却忠厚。你下嫁给他,日后也不会受委屈。”
秦玉摇摇欲坠,死死的咬住唇瓣,才忍下‘我不嫁’这几个字。
“咕咕——”
这时,一只白鸽停在窗台花枝上,声声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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