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救?
安远侯面色青黑,紧握着手里的匕首,布满阴霾的眼底透着凛然冷意:“你学医术是悬壶济世,救人于病难。『『『小『说如今空有一身本事却不愿意救人,留有一双手有何用?我儿日日躺在榻上生不如死,你也尝尝他那番滋味,便不会如此冷漠无情,见死不救!”
每说一句话,安远侯便上前一步,靠近谢桥。
谢桥并不畏惧,站在原地,脸上笑容不变。听他把话说的大义凛然,不禁失笑:“安远侯不知神农谷的谷规第一条便是不救大奸大恶之人?”
安远侯夫人慌忙说道:“容小姐,我儿虽不是大善之人,与大奸大恶却不挨边,你是不是有所误会?”心中抱有一丝希望,怒瞪安远侯一眼,动辄拿刀威胁,只怕更加惹恼谢桥。
安远侯不以为然,他觉得正是他态度强硬才致谢桥态度转变。心中冷笑,到底是惧怕他毁她双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死守着规矩,人活不成了,有何意义呢?容小姐是聪明人,就算治了大奸大恶之人,难道你祖师爷从地里蹦出来将你逐出师门?更何况,我儿他心地纯善,当不算违背谷规,亦是我们安远侯府的贵客。”说话间,已经站在离谢桥三步之远,眼中闪过狠辣的冷意,手指轻轻抚过锃亮的匕首,脸上露出森然之色:“我们是否做大奸大恶之人,但凭容小姐选择。”
言外之意,谢桥若执意不肯救秦懿,他便要心狠手辣的毁了她!而她若屈服救治秦懿,那么便将她奉为座上宾。
“人人如安远侯一般逼人就范,而我也如你们所愿屈服,那么日后是不是人人都如此恶霸行为?”谢桥眉眼疏冷,陡然,话音一转:“令公子若非大奸大恶,为何手脚筋骨被他人挑断?”
安远侯面上冷沉,握着匕首的手青筋爆鼓,怒意勃发。眼见要动手,被一旁安远侯夫人紧紧的拽住他:“容小姐,你有所不知,秦蓦与懿儿是异母兄弟。他是什么性情的人,想必你有所耳闻,他杀起人来不问缘由,可怜的懿儿惨遭他毒手!若说是旁人还可以报复回去,可到底他是老爷的子嗣,亦是我的继子,他能狠手无情,我们却是极为看重亲情,断不能伤他分毫替懿儿讨公道。”说到为难处,潸然泪下。
安远侯夫人将罪过推到秦蓦身上,并未细说秦懿为何会被秦蓦废掉,指摘秦蓦很辣无情,哭诉他们的无奈、委屈。
谢桥心中冷笑,若非知晓他们的为人,也清楚寒潭寺秦蓦遭受埋伏一事,不明情况的人恐怕当真被她三言两语蒙骗。
“为何我所知的情况与夫人所言截然相反?若说令公子是燮郡王所伤,倒是与一桩寒潭寺发生的刺杀符合。只不过我听闻是燮郡王遭受埋伏,幸而他有所准备,这才成功脱险,将意欲谋害他的人手脚筋骨斩断。”谢桥了悟道:“难道那个人就是令公子?”
当面被揭穿,安远侯夫人脸上的血色尽褪,一片惨白。
安远侯甩开夫人的手,眼中森冷的光芒掩不住宛如毒蛇一般狠毒之色:“何须与她废话!”手一挥,厉声道:“来人,将她绑起来!”
护卫上前,意欲将谢桥捆绑起来。
一道黑影霍然出现在谢桥的身前,手执剑鞘如电如箭般迅疾出手,只觉眼前一花,几声闷响护卫已经倒地。黑影当庭而立,脸带铁皮面具,浑身散发着冷冽寒气。
无形的气势,令安远侯心生无穷的惧意,握着匕首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他未曾料到谢桥身边会有如此厉害的人!
四周陷入一片沉寂,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凝结成冰。
谢桥看着她向辅国公要的人,满意一笑。想必就是军队里培育的隐卫,人虽不多却精。若人人都如此……眼底精芒闪烁。
“大哥!”听到动静的秦隐走出来,看着庭院里的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眼底闪过愠怒,冷声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安远侯夫人吓傻了,听见秦隐的声音,惊惶地走到他身边,颤声道:“二弟,我们来求容小姐给懿儿治病,你与她相熟,你替我们说说。大嫂求你了,我与你大哥只有懿儿一个孩子,他是我的命啊!”
“求我?如此求人,令我大开眼界。”谢桥一挥手,黑影身形闪动,顿时消失在原地。
安远侯一怔,四处张望,哪里还有那道黑影?
“不……不是……”安远侯夫人想要解释,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安远侯方才的确发布施令,命令护卫将谢桥绑起来。若非是黑影的出现,只怕她的手筋给安远侯给挑断。
谢桥冷笑一声,纤细的手指夹住匕首刀柄,从安远侯从中夺过匕首。不知有意还是无心,手指微微一抖,将匕首猛然塞回去,安远侯反应不及,刀刃紧握在手心,霎时鲜血直流。
安远侯吃痛,立即松开手,匕首哐当落在地上。
“啊——”
猩红的血液自安远侯手心不断的流淌而下,安远侯夫人吓得放声尖叫。
谢桥笑意浅淡,指着他的手,转瞬变了脸色,讶异道:“这么锋利的利器,今后安远侯还是妥善保管的好,莫要轻易拿出来,伤到旁人倒无妨,只怕伤着了自己!”
安远侯目光似剑,可触及到谢桥眼底的讽刺,心中一寒。只见她摆弄着纤细的手指,轻描淡写的说一句话,全身陡然僵直,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侯爷想见识我属下的身手?”
“你……”
安远侯浑身颤抖着,脸剧烈抽搐,不知是因愤怒还是惶恐。
谢桥看着他宛如丧家犬一般,讥诮道:“有一无二,再有下一回……”谢桥脸上绽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幽幽地说道:“侯爷多保重!”
安远侯咬紧牙关,从齿缝中挤出来:“贱人!”再无之前的嚣张得意,只余满腔翻涌的怒火,表情宛如困兽般狰狞。
“大哥——”秦隐眉心一跳,便见谢桥指尖一道银光闪现,射在安远侯一处穴位,想要怒骂,却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啧——快很准,倒是得我真传。”秦蓦站在墙头,负手而立,微风中吹拂,袍摆猎猎,墨发飞扬。微勾的嘴角,透着几分邪魅。
安远侯双目圆瞪,咽喉深处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老爷,老爷——”安远侯夫人扶着安远侯,恨得咬牙切齿,横扫一眼众人,都不是她能惹的人,只得对秦隐怒骂道:“你大哥平素待你不差,却伙同外人谋害大哥,狼子野心,想要谋夺爵位?”
秦隐抿紧薄唇,丝丝寒气自眉眼中沁出。
安远侯夫人面色一白,悻悻然的说道:“容小姐好手段,不愿治懿儿也罢,为何中伤老爷?明日我便去问辅国公夫人要说法,看她如何处置!”说罢,怕被谢桥报复,当即拽着安远侯离开。
秦蓦自墙上一跃而下,谢桥淡然一瞥,对秦隐点头示意,便转身回屋子。
“她不适合你。”秦蓦没头没脑的突然对秦隐说道。
秦隐莞尔:“我倒觉得她挺合适,稚儿、逸儿喜欢她,她也很照顾他们。”
“你喜欢她?”秦蓦面色微冷,语气里饱含不悦。
秦隐一怔,他并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
“喜欢也没用。”秦蓦抬手拍了拍秦隐的肩膀,直言不讳道:“你娶妻是照顾两个小的,她如今的身份,有空闲照顾他们?若是再出现要动刀子的人,住在别人府上好几日,非但帮不了忙,还添乱,让你们担心她。”
秦隐并未去琢磨他的话,而是探究的目光打量秦蓦。这些话,并不像会从他这样的人嘴里说出来,何时又说过这么长一大段话?
“想要夺得美人,不是击退对手,而是击溃她这里的防线。”秦隐戳了戳秦蓦心口的位置。
秦蓦面色一沉,冷哼一声,去往谢桥的屋子里。
谢桥正在捣鼓药草,手背抹了抹头上的汗,指使着秦蓦道:“帮我把榻上的包袱拿过来。”
秦蓦漆黑的目光逐渐深幽,头一回被人给命令,心下没有不快、恼怒,倒是升起一股陌生的异样感。待他去体会时,却转瞬即逝。随手将包袱拿起朝谢桥扔过来。
谢桥面色一变,扔下木杵去接,依旧落了空。
哐当——
包袱里裹着的瓷瓶碎裂。
秦蓦怔了怔,眼底难得的浮现一抹诧异,似乎没有想到谢桥接不到:“太弱。”
谢桥脸一黑,弯身捡起包袱,里面的几个瓷瓶全都摔碎,装着的丸药混合在一起。谢桥看着一堆丸药,额头隐隐作痛,想大叫一声宣泄体内那团越烧越烈的怒火!
手紧紧的攥成拳头,拼命压下那股子要迸发出来的怒火,深吸一口气,埋头分辨。
秦蓦第一次,体会到一种名叫‘无措’的感觉。
站在原地,看着她一颗一颗的分装丸药,眼底闪过一抹懊恼。看着她放在一旁的捣药的木杵,沉吟片刻,拿起来替她将篓子里的药草捣成粉末。
时间缓缓流逝,等秦蓦满头大汗将药草全数碾成粉末,手已经微微泛酸。这种酸涩感,他许久没有体验过,只有最初学武的时候。这些细致的体力活,不比他舞刀弄枪那么轻松。
微微侧首,看向一旁的谢桥,昏黄的夕阳下,她手里抓着一把丸药,另一只手微微摊开,一粒丸药滚落在炕褥,歪靠在炕上的引枕上沉沉睡去。绯色霞光笼罩在她的身上,透着丝丝的暖意。
秦蓦站在炕边,她眼底一排青色,脸上的布满疲倦之色。心头微不可察的似被一根细绵的针扎刺一下,传来细微的疼痛。
她今日为秦稚、秦逸治病,劳累大半日,未曾好好歇息,他又给添乱。
拿起一旁的薄被,轻轻盖在她的身上。拿过她手里的药丸,目光落在炕桌上她分放的几张宣纸,上面堆着丸药。
一一拿在鼻端轻嗅,记住它们散发的气味,可气味几乎相近,令他很难分辨。
秦蓦盛一碗清水,手里拿一颗谢桥分选出来的药丸,自包袱里一堆丸药里拿出一粒。轻嗅一下,气味完全想同,便放在下面并不与谢桥的放在一起,怕他分辨错。
几刻钟过去,秦蓦方才选出二十几粒,鼻子几乎闻不出药丸的不同。拿出一块锦帕,遮清水擦拭鼻端,过片刻再重复分选。
中间明秀进来过一次,被秦蓦打发出去。
月上柳梢,秦蓦将丸药全都分辨好。抬眼看着眼前安稳恬静的睡颜,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伸手想要抚摸她白皙的面庞,抚上的一瞬突然顿住,动作轻缓的将垂落在她面颊上的发丝,轻轻别在她的耳后。
面颊微微发痒,谢桥蹭了蹭。秦蓦心里头莫名地发紧,伸出的那只手仿佛无处安放,故作替她盖被子。
可——
谢桥一个翻身,继续睡过去。
秦蓦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他何时如此谨小慎微了?
微凉的晚风自半开的窗棂吹进来,谢桥冷的瑟缩一下。秦蓦将窗子关好,四处张望一下,并无不妥之处,掩好门离开。
轻轻的关门声传过来,沉睡中的谢桥,忽而睁开眼。
垂目落在身上的薄被上,心里的情绪极为的复杂,他替她别发时惊醒她,那时醒过来想必都会尴尬。掀开薄被坐起身,打算将丸药分配好,明日里稚儿、逸儿要用,她要赶紧的选好。
目光微微一顿,她选好的药丸下方分别各自堆放着药丸,包袱整齐的摆放在炕头。目光微微闪动,拿起一堆辨认,并没有选错。
一旁放着一包捣好的药粉,朝地上望去,果然堆放切好的药草已经空了。
谢桥眉宇间染着清愁,她不知道秦蓦为何突然转变,可这转变给她带来些许的压力。
并非是他不好,除去他的脾性不说,只他郡王府里的重重危险,便令人难以应对。
她只想平平淡淡的生活,不想时刻都活在尔虞我诈之中。
叩叩——
门扉被敲响。
“进来。”谢桥扬声道。
明秀提着食盒进来,打趣道:“当真给郡王猜着了,他让奴婢准备吃食,您此刻该醒了。”
谢桥一愣,他怕是也知晓她再装睡,适才离开罢?
“小姐,您不知道,郡王替您将丸药分辨的时候,吓奴婢一跳,他哪里是做这些细致活的人?怕是他自个也知晓,反反复复检查了两遍。他从未接触过药,能分选出来着实不易,恐怕明日里他的鼻子都嗅不出旁的气味了。”明秀说话间目光落在谢桥的身上,打量她神色的变化:“奴婢进来的时候被郡王赶出去,怕吵醒您,晚膳也未用。郡王这么体贴的一面,倒是少见。”最后感慨一句。
谢桥端起茶水漱口,听闻这句话,目光一暗:“明日你给他送一瓶花露。”
“好!”明秀爽利的应道,似怕谢桥反悔一般。
谢桥摇了摇头,心里却是并没有如何不待见秦蓦,只是不喜他霸道的行事,不听从旁人的意见,我行我素。
翌日一早,谢桥起身洗漱好,便去探望秦稚、秦逸,他们的情况良好。
给他们服完药后,谢桥回到屋子里用早膳。
明秀替谢桥盛一碗粥:“小姐,奴婢待您用完膳,便去给郡王送花露。”
“什么花露?”秦蓦踏着晨光走来,淡薄的曦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辉。化去他身上的冷冽寒芒,幽暗深邃的眸子里仿佛隐有一丝暖意。
“小姐说您昨日里闻一日的药,鼻子怕是不好使,吩咐奴婢给您送花露。”明秀嘴快道。
谢桥瞪她一眼。
明秀背着燮郡王对谢桥做一个鬼脸,转而对秦蓦道:“郡王怎得来这样早?用膳了么?”
“军中演练。”秦蓦看着谢桥,伸手道:“花露。”
“明秀。”
“诶。”明秀给秦蓦添上碗筷,跑到内室将花露拿出来递给秦蓦:“郡王鼻子不适的时候闻一闻。”
“多谢。”秦蓦将花露塞在怀中,沉默地用膳。
谢桥抬头看他一眼,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他转变的未免太快?她都有点不适应!
秦蓦仿佛没有看到谢桥盯着他,草草用完膳,突然说道:“我要去赈灾,半个月不会在京中。”
谢桥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秦蓦深深地看她一眼,起身离开。在门口身形停顿一下,嗓音暗哑低醇:“你,没有要对我说的?”
“嗯。”谢桥声音冷淡。
秦蓦眼里划过一抹失望,阔步离开。清风吹拂在耳旁,传来她清冷的声音:“保重。”
秦蓦薄唇微扬,心情似乎轻快起来,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离京的种种未知的危险,似乎并不是多么紧要的事。
——
三日时间转瞬即过,秦稚、秦逸术后情况良好,并没有突发并发症与术后感染,只有秦稚第二日的时候发起低烧。
谢桥一夜未免的守在一旁,第三日的时候总算是退下来,精神状态也极佳。
秦稚、秦逸从醒来开始,特别的兴奋。
因为,他们兄弟两个分开了!
“姐姐,你真的好厉害!能不能教我们法术?”秦逸拉着谢桥的手,乌黑的眼珠子一瞬不顺的盯着谢桥,布满认真。
“好啊,等你去私塾的时候,姐姐再教你们。”谢桥亲秦逸的脸儿一下,心疼的说道:“逸儿和哥哥很棒,伤口虽然有点痛,等长好就不会了。”
秦逸不敢乱动,一动伤口痛得厉害。他现在特别的高兴,恨不得可以立即好起来出府看一看谢桥描绘的京城。
“姐姐,我们好了以后,你可以带我们去看杂耍么?”秦逸毕竟还小,身体并没有恢复过来,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是精神不济,眼皮子耸拉着想睡觉。
秦隐不等谢桥开口,温声对秦逸道:“逸儿,姐姐很忙,爹爹带你们去。”
一旁默不作声的容姝,看着孩子们眼底的失望,盈盈含笑道:“逸儿乖,我与大姐姐带你们去看杂耍好么?”
秦逸眼里含着水雾,没有点头,而是看向秦隐。
秦隐紧抿着唇,皱紧眉头。
“爹爹……”秦逸想听爹爹的话,可他真的好喜欢姐姐,当即便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爹爹怕劳烦姐姐,逸儿很喜欢姐姐,我们是一家人,这样就不会打扰了姐姐。爹爹,您说是不是?”
秦稚虚弱的说道:“爹爹,您让姐姐做我们的娘,好不好?”
容姝面色发白,紧咬着唇瓣。朝后退了几步,隐匿在阴暗里。
谢桥倏然看向容姝,看着她眼里闪烁的水光,对秦逸、秦稚摇头道:“这可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们的姐姐呀。”
秦稚、秦逸委屈的看着谢桥。
“你们喜欢姐姐,想要姐姐陪着你们。可姐姐也有自己喜欢的人,你爹爹也有,我们都想要陪着那个最喜欢的人一起生活。你们喜欢姐姐,随时都可以找姐姐玩。”说罢,谢桥没有再多说什么,点了点二人的鼻子道:“你们可要乖,姐姐喜欢乖孩子。”
二人似懂非懂的点头。
谢桥对秦隐说道:“他们的情况基本已经稳定下来,府中也有府医,一些事我叮嘱他。若是没有其他的情况,我便定期来看望他们。”
“这几日辛苦了。”秦隐抱着一个木盒递给谢桥。
谢桥推拒道:“姜裴已经给了,不必再给。”
秦隐塞在明秀的手中,含笑道:“这是你应得的,他给的是他的心意。这点东西与孩子相比,算不得什么。”
谢桥无奈的让明秀收下。
秦隐将谢桥送出府,外面依旧许多看热闹之人围着。人群里,突然有人问道:“秦二爷,你的儿子真的是一对怪胎?”
秦隐坦然道:“稚儿、逸儿并非怪胎,只是皮肤连在一起罢了,容小姐已经替他们分离,如今已经正常了。”
“这么说,容小姐当真是神医在世?”
谢桥含笑道:“并非如此,有些疑难杂症,我也束手无策。”
众人并不相信,只当谢桥谦虚。
“秦二爷,你的儿子没有事?那可是开膛破肚!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你们当年早点找到容小姐便好,这样秦二爷的妻子不会难产了!”
秦隐目光微暗,侧首看向谢桥,那时候的她才十一二岁,怕是能力有限罢?
“他们很好。”秦隐嘴角含着一丝浅笑:“待他们痊愈后,安远侯府摆三日流水宴!”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前几日谢桥成功将孩子分离,却没有确定能不能活得成,眼下脱离危险,秦隐要摆流水宴庆贺,必定是治好了!
瞬间,传遍大街小巷。
辅国公府容华的名字,刻在众人的心头。
一座宅院里,季云竹听闻到这个消息,手里摆弄的银针扎刺在指腹里,平静的看着指腹上冒出的血珠,忽而,露出一抹古怪笑意。
治好了!
她果真是有几分手段!
比起她的师傅,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听说动刀子的时候给病人喝下一碗汤药,陷入昏睡之中,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楚。当时突发意外,秦稚快死了,也给她救活过来。不出三日,她怕是就此扬名天下!神农谷……怕是走上另一个巅峰。”黑衣人语气里带着愤懑,他们期待着谢桥的失败,竟是没有想到给她扬名的机会!
“呵!急什么?她不过是走出第一步而已。从今往后,她的任何事情,都是顶着神农谷的名头。如今的声名越甚,旁人对她的容忍便为零!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失误,也足以令她从云端跌落谷底。”季云竹瞥一眼床榻上的容晋,神色莫测,他也该回辅国公府了!
手腕翻转,一根银针扎刺在容晋的身上。
黑衣人在他醒转的瞬间,消失在屋子里。
容晋缓缓睁开眼,迷茫的顶着屋顶,侧头望着坐在轮椅上,脸色过份苍白的季云竹,声音沙哑:“你是谁?”
季云竹勾唇笑道:“救你的人。”
容晋一怔,想不起来他出什么事情。
“不记得了?”季云竹推动轮椅,拔出他头上的银针,不紧不慢的说道:“不妨事,自有人告诉你。”
“出了什么事?我母亲呢?”容晋心里升起恐惧,这个屋子里密不透风,不见天日。眼前之人,透着诡异的气息,心中很不安。
“你母亲被你长姐关进家庙了呢!哦,对了。你的疯病也是她下药所致,若非你三叔求到我头上,这一辈子疯疯癫癫度日。”季云竹看着他眼里沁出戾气,浓烈的恨意包裹着他,脸上阴柔的笑容陡然变得温淡然:“你们是失败者,她才是胜利者。如今,名扬天下。你就算想要报仇,怕是也不容易呢。”
容晋仿佛听见极为可笑之事,冷哼道:“我有的是法子让她后悔回来!”
“莫怪你输的如此惨烈,你就算回去,不日也会丧命于她的手里,倒是白白浪费我一番心血。”季云竹凝望着桌子上燃烧着的红烛,眼睫低垂微微颤动,阴柔的眸子浮现诡谲的笑:“我可以帮你。”
容晋一怔,捉摸不透他想干什么!
“怕了?”
“谁怕了?我定要那贱人偿命!”容晋眼中怨毒之色大盛,跪在床榻上道:“求先生帮我!”
……
容晋特地乘坐轿子回府,一路行来,听得最多的便是吹捧谢桥的事。搭在膝上的手紧紧的捏握成拳,眼底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几欲喷射而出。
“公子,到了!”轿子停在后门处。
容晋脸色蓦然阴沉,一脚踢踹抬轿之人,怒骂道:“狗东西!少爷我要从正门入!”
“公子,府外求医之人络绎不绝。您根本进不去!”小厮指着后门道:“眼下您别计较前面后门,能进府便不错了。”
容晋脸色阴郁,偏不信邪,绕到前门去看,远远地传来喧闹声,里三层外三层,堵得水泄不通。
他穿过人群,又被挤出来,被人怒骂道:“夭寿!老娘等了一天一夜,你敢插队,后面去排队!”
“我是辅国公府大少爷!”容晋面色青黑,伸手将妇人推开。
妇人上下打量容晋一眼,看着他穿着寻常的粗布衣袍,啐一口:“你是大少爷,我还是姑奶奶呢!”鄙夷之色尽显。
容晋眼底冷芒乍现,令人不敢直视。
妇人吓得噤声。
容晋不甘心,几次闯进去,被人给挤出去。
无奈,只得从后门进府。
守门的婆子瞧见是容晋,疑惑的说道:“大少爷,三房已经搬出府去了,您的东西三老爷也一同搬走了。”
容晋目光骤变:“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婆子意识到容晋前儿个病了,许是不知情,不想摊上事儿,连忙让他进去。
容晋一路走到松林院,家仆看着他的目光极为古怪,隐忍到他的屋子里,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勃然大怒:“人呢!出来!我的东西呢?”
小厮颤颤巍巍的说道:“大老爷搬去三房。”
“胡说什么!”他的东西为何要搬去三房?
小厮战战兢兢的睨容晋一眼,欲言又止。
“说!”
“大老爷说您是三老爷的子嗣,便该从此与他们一同住。”小厮说话舌头打结,毕竟是主子的事儿,他们说得不好小命保不住!
容晋犹如五雷轰顶!
他是三老爷的子嗣?
过继?
容晋摇头否认,父亲只有他一个儿子,怎得会过继?
“究竟怎么一回事?”容晋抓着小厮的衣襟,怒目圆睁,凶狠的目光仿佛要吃人一般!
“三……三老爷与大夫人有……有染。”小厮瞥见容晋眼底的煞气,连忙求饶道:“大少爷饶命,不是小的说的。这是大小姐揭穿三老爷的时候,三老爷自己承认了。”
谢桥!
又是她!
这个贱人!
恨意似燎原之火在他心底疯狂的滋长,将小厮狠狠掼在地上,怒火匆匆的赶往重华楼。脑子里瞬间闪过季云竹的话,容晋似泄气了一般,颓然止步。
忍!
徐徐图之!
容晋平息怒火,特地换下身上的粗布衣裳,去往重华楼。
重华楼里,谢桥忙的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一边写方子,一边对明秀道:“告诉林大夫,让他多寻几名大夫。告诉叶舟,将铜雀街的那间酒楼歇业,修整成医馆。日后这些病人都去那里,大夫看诊不过来的,由我处理。”
明秀连忙应声,对外头的人道:“大家都回去,今日的人数已经满了。”
待人散去,站在外头许久的容晋,拂了拂不染纤尘的袍子,脸上带着笑:“大姐姐。”
明秀浑身一阵,心里一片寒凉,这个声音如同梦魇!
谢桥惊诧的看着容晋,未曾料到他竟好了!
容晋将谢桥的反应尽收眼底,诧异了?吃惊了?
没有想过他容晋福大命大,没有疯癫一辈子罢?
“大姐姐,今日我来向你赔罪,不该对你的丫鬟动手。我糊涂许多时日,如今得以清明已经知道悔改。还望大姐姐能原谅晋儿!”容晋撩开袍子,跪在地上磕头,面色诚恳。
谢桥摆了摆手:“我不曾放在心上。”心中却起警惕。
容晋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透着些许的稚气,没有任何的心机城府:“晋儿放心了。”
“晋哥儿这些时日去何处了?”谢桥皱了皱眉,她下的药是从师傅的手札上得来,配方复杂,极难治好。
“晋儿也不知道,醒过来的时候在客栈,身旁并没有人。”容晋眼底闪过迷茫:“永安街的永安客栈。”
谢桥心中闪过疑虑,没有透露真面目么?
那人治好容晋为的是什么?
针对她?
“你先坐,我先给人看诊。”
“大姐姐你忙,晋儿去探望祖母。”容晋不待谢桥开口,便起身离开。
接诊最后一个病人,谢桥瘫软在榻上。
白芷替她捏肩捶背,心疼的说道:“小姐这几日一直忙到这个时辰,都没有好好的休息。再这么下去,指不定会累倒。”
谢桥叹息道:“再过一段时日就好了。”如今医馆没有修整好,暂且只能熬一熬。
明日与辅国公去见那支精锐的军队,谢桥疲倦的脸上透着兴奋之色。
半夏从外面走来,将一张邀请帖递给谢桥:“小姐,奴婢将香方送到定国将军府,沈氏看后,当即便给奴婢邀请帖,邀请您明日过府一叙。”
明日?
谢桥颇为为难,事情相撞了。
抚摸着镶金边,散发着淡淡花卉香气的邀请帖,谢桥心中有决断:“明日辰时去。”
半夏连忙给将军府那边回口信。
明秀从青石巷回来,恰巧在府外碰上玉倾阑、兰阳郡主,将他们领进重华楼。
兰阳郡主四处观望重华楼,庭院里的木架子上皆是药材,不禁感叹道:“容小姐不负恩师教导,扬名天下。而我这不成器的哥哥,白白辜负恩师,一无所成。”
“师兄学的是五行八卦,并非是学医术。”谢桥解释道。
“学的是招摇撞骗的把戏啊?”兰阳挑高眉头,忽而,兴致盎然,伸出手递给玉倾阑:“大哥,你给我算算,我的姻缘何时到?”
玉倾阑淡扫她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未婚夫都跑了,有何好算。”
兰阳郡主面色微变,眉尖轻蹙:“你算算他在外可有找狐媚子?若是找了,我也好退了亲事另寻良人。”
谢桥失笑,兰阳目光一转,落在谢桥的身上,推搡玉倾阑的手臂道:“大哥给容小姐算一算,红鸾星动了么?前儿段时日,秦蓦竟问我如何哄女人,可惊得我险些刮花了这张美丽的脸庞。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孤家寡人呢,竟动春心了。”
谢桥眼皮子一跳。
“你给他乱出主意?”玉倾阑若有所思的看向谢桥,只见她微垂着头,乌发半垂遮掩住她的面容,看不清她的神色。
“你可冤枉我,秦蓦离京的时候,派人给我送来厚礼,怕是事成了。”兰阳着实被秦蓦烦的,正巧闲来无事,便给他出谋划策。心里头对谢桥也着实好奇,便央着玉倾阑带她一同来辅国公府。
玉倾阑端茶的手一顿,倏然看向谢桥。
谢桥一怔,她只是给他一瓶花露罢了。
心中恍然,莫怪他转变如此之大,原来是找了军师出谋划策!
感受到玉倾阑打量的目光,收敛心神,询问道:“今日来有要紧事?”
“给你庆祝,师傅若知,他定能含笑九泉。”玉倾阑恭维一番,神色凝重的说道:“如今虽然入夏,可水患之事还没有得到解决。秦蓦他前往赈灾,当地县令急报已经爆发鼠疫,请求朝廷派太医救援。”
谢桥沉默不语,玉倾阑必定有后话。
“我听闻今日早朝之时,百官提议要皇上指派你前去。”玉倾阑面露忧色,开始闹鼠疫的时候,被当地县令压制,如今疫情爆发,消息不胫而走,县令这才急报朝廷。
他怕,谢桥解决不了问题,甚至也感染鼠疫。
“何时动身?”谢桥猜测大约皇上是同意了,所以玉倾阑来找她。
“圣旨马上便会到了。”玉倾阑话落,白芷急急忙忙的进来通传道:“小姐,圣旨到了,请您去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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