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天色与春夏不同,方才外头日头高照,转瞬便是一片昏黄。````说话间,眨眼全黑了下来,并无半点起承转合,却似乎再自然不过。
如同她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不死不休的局面,如今倒成为可敬可亲地一家人。
“明秀,天黑成这样,怎得不掌灯?”谢桥地嗓音蓦然响起。
四面黑成一片,滚滚乌云欲坠,似与青黑屋脊连成一片。
太子眉心微皱,天色不好,又无灯火,看不清楚谢桥此时的神色。
“前儿个我去墨馆楼,确是见着燕王。”谢桥说到此处,眼底笑容疏淡,语气微凉:“殿下不曾问过朱氏,我为何与燕王在一处?”
太子默默看她片刻,不语。
“不用我说,殿下想必也已经派人彻查罢?那一日我与兰阳郡主有约,巧遇柳公子与燕王。兰阳率先与柳公子先行,燕王则留下来,向我问燕王妃该注意一些什么事情。”谢桥不疾不徐地述说她与燕王当日里的事情,屋子里的灯火点亮,昏黄的光亮映照在她清秀的脸上,周遭物事在光晕下具是泛着一层暖意,独她脸上的神色似在这融暖的光芒下愈发显得冷冽。
“太子殿下何须不安?我不过是一个寻常妇人罢了,会一些个岐黄之术罢了。外祖父的冤屈洗刷,还他清白。这朝堂之事,与我无关。”谢桥纤细的手指抚了抚肩膀:“瘦弱的肩膀,担不起许多事情。偌大的郡王府与医馆,操持得够让人心焦,哪里分得出半点儿心思放在无关紧要的事物上?”
太子见谢桥和稀泥,胸腔间烦闷难当。
“不过——”谢桥抬眼看着太子,唇角含着笑:“我这心自然是向着自家人,但有的事,讲一个理。太子殿下,觉得是不是这个理?”
太子冷声道:“郡王妃过谦了,以你之能,若能助本宫,这大业便唾手可得。”
“太子殿下,莫怪你屡屡被燕王盖过风头,竟将这赌注压在一介妇人身上。朝堂人才济济,岂容我这一双做羹汤的手搅弄风云?”谢桥眼底布满讥诮之色,视线悠扬地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声音幽冷低微:“我并非胶柱鼓瑟之人,但是长公主的下场,使我引以为戒。并无她之才能,只怕下场会比她更加惨烈。”
纵然谢桥表明心态,但是太子却不相信她未曾参与夺嫡之争!
她无非不想得罪他,又不想投靠,适才说出一番冠冕堂皇的话。
太子面无表情,按在膝上的手,手背上青筋暴突,难辨他心中所想。
“我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县主,太子费尽心思招募我,何不拉拢手握权势的臣子?你若有身体不适,有个病痛寻我,这倒难不倒我。”谢桥只觉得精疲力竭,懒怠与太子虚与委蛇。站起身道:“太子面红目赤,烦躁易怒,倦怠无力,乃是肝火旺盛,想必是心中积郁所致,我让明秀给你拿清火茶。”
太子听闻谢桥暗指他强人所难,心中甚为不痛快,邪火上冲,又听她辩症,不由怔愣住。手里捧着明秀递来的凉茶,望着消失在珠帘后的谢桥,忽然泄气。
谢桥向来是爱记仇之人,昨日里他那般算计她,只怕在她心中记一笔账!
心中气恼,好不容易与谢桥之间关系缓解,却因受朱氏挑唆而心生猜忌,险些坏大事!
面目阴沉,怒火腾腾的回府,命人抓拿朱氏拷问。
——
荣亲王府
兰阳出嫁之后,荣亲王命人仔细搜查一番,并不见有人被困其中。
发现的暗卫却是受重伤逃走,荣亲王下令捉拿。
一夜过去,仍旧一无所获。
而藏书楼里的侍卫,幽幽醒转过来,荣亲王坐在太师椅中拷问。
“你看清楚袭击之人?”荣亲王目光望着屏风处,他昏倒在里面,只怕是被人藏在那一处。手指骤然一紧,不知墙上隐藏的乾坤可被发觉?
侍卫一脸茫然,他是听到有人松一口气的呼吸声,便去那儿抓人,可到底看没有看见,脑子里并无半点印象,只记得他推开屏风,人就倒了。
“属下并未见到人,被迷晕过去。”侍卫如实答道。
荣亲王狠狠将手里的茶杯掼在桌子上,脸色铁青,双目赤红。
他怀疑秦蓦,但是秦蓦昨日随他一同出去前厅,离开片刻只是去寻谢桥!
也曾怀疑过谢桥,随即便被否决。
东院里安排几位护卫看守,暗中也有暗卫盯梢,秦蓦若是来救人,定会惊扰,却没有人闯入!
霍然起身,荣亲王挥退所有人,朝屏风处走去。移开盆景,墙壁缓缓移开,只一眼,荣亲王面色骤变!
牌位有人动过!
玉戒不翼而飞!
他几乎可以认定,除了逃走的暗卫,藏书楼中定还有一人!
阴冷的看向移动的盆景,倏然,目光一顿,落在盆景上挂着的一根丝棉,那是划破身上衣料留下来。
捻在手中端详,银白中隐有一丝红——
银白透红……荣亲王眼眸微眯,谢桥昨日里穿着的衣裙便是银红色!
其中疑点重重,却又有诸多巧合!
他搜查院子之际,秦蓦带人来请他去前厅!他是何人?岂会为这点小事亲自来请?若是秦蓦来藏书楼救人,悄无声息,他绝对做得到!
手捏握成拳,眼底迸发人瘆人的煞气。
究竟是不是她,他得好生试探一番!
——
褚明衍在兰阳成亲前一日,便动身前往国寺。
寺院规制宏大,信徒众多,香火旺盛。
一入法门,清静庄严。
小僧弥见到他,窮身施礼:“师傅在后山。”
褚明衍还礼道:“师傅可安好?”
“师傅一向自在。”小僧弥答道,引领褚明衍前行。
一路行来,青石铺道,松柏参天,石碑座伫立,褚明衍一眼扫过碑上字,恍惚间,眼前浮现一幕影像。她身着红衣,柳眉凤目,面带笑颜,虔诚地辨认碑,可上面镌刻地是梵,她并不识,便嘀咕着出家人也极为做作,刻着梵,弟子皆不识,有何用意?后来,师傅讲解于她听闻意义,她羞恼跑去后山。
念及此,褚明衍摆手道:“小师傅去忙,我自个前往。”
小僧弥止步。
褚明衍改了方向,取来一把小锄头,去往后山的桃花林中。十三棵树下停住脚步,桃叶耀人地光泽点点褪去,斑驳地黄点渐渐扩大。秋风一吹,纷纷往下飘落,树头逐渐光秃,份外凄凉。
手指摘下枝干上凝满地一颗树胶,她唤桃花泪。层层剥去,露出陈旧地字迹一片模糊,依稀间可以辨认。
褚明衍看着二人并排镌刻的名字,唇边露出一抹淡淡地浅笑。眼底明亮的辉芒,点点沉寂,一片黯淡之色。
撩开袍蹲下,挥着小锄头锄掉地上枯黄的草叶,挖出埋在底下的一坛酒。
她说自今日埋下,他日我们成亲前一日便来国寺还愿,挖出这坛子酒共饮。
他说你如何知晓不会生变,你会嫁给我?
她只认为是戏言,并不放在心上,含笑说若当真是如此局面,你先成亲,我便挖出这坛酒,伐掉这棵树。他日你死后,我便坐在你坟头喝了。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明日便是她的婚期。
拍掉酒坛子上面的泥土,褚明衍望一眼二人的名字,手覆在上面抹去他的名,以指为刀,刻下柳自清三个字。
褚明衍提着酒坛子去往后山,寻找大师一同喝了这坛酒。
“小姑娘怎得未随你一同前来?”大师嗅着醇厚酒香,脸上笑意深厚。
“她明日成亲。”褚明衍语气闲淡,望着浓黄的酒水,嘴角微扬,“八年了,你还记得她。”
“明日成亲,你怎得来了?”
“又非我成亲,缘何来不得?”褚明衍曾一度以为会娶她为妻,只是后来之事,并非他所能够控制。
大师恍然,抚须笑道:“老衲观你二人面相,当年便直言缘浅,你偏不信。有的事情是命,不信也得信!”
褚明衍笑了笑,透着几分苦涩,似来了几分兴致,道:“你算一算我与谁有缘?”
“你是孤寡之相。”
褚明衍琢磨这几个字,朗声笑道:“有几个意思,我也觉得如此。我过些时日要成亲了,你算得可不准!”一拂袖,扬长而去。
大师望着他的背影,掐指算了算,面色凝重,摇头叹息一声,抱着酒坛子去断思崖。
果真如他所料,褚明衍在此打坐。
这一坐,便是已经过去几日。
——
柳府。
兰阳一夜辗转难眠,案上的龙凤火烛,燃烧殆尽,天已经泛着鱼肚白。
坐起身,披着外衫下榻。
碧莲听到动静,进来道:“郡主,您醒来了。”
兰阳望她一眼,皱眉道:“日后唤我少夫人。”
碧莲一怔,点了点头,服侍她更衣,打水伺候她洗漱。
兰阳坐在铜镜前,碧莲替她用细粉遮去眼底的青影。
“少爷。”门外传来婢女的请安声,兰阳侧头望去,他已经穿戴整齐,月白锦袍映衬的他面色清冷,颀长笔挺的身姿,宛如芝兰玉树。
柳自清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昨夜的一切似乎不曾发生。信步而来,接过碧莲手上的眉笔。
兰阳微微一怔,不解的望着他。
“你的眉画的太凌厉,我来替你画一画。”柳自清淡声道。
兰阳轻轻点头,她的脸太媚,所以她的眉便画的尖锐,稍显凌厉。
柳自清将手里的眉笔沾染眉墨,弯腰托起她的下颔,望着她不太自在的神情,轻笑一声:“头再抬起来一点。”
兰阳面色微红,配合着他抬高下颔。
柳自清一手捻起袖摆,目光专注,一笔一笔,细细帮她描画半日。
兰阳紧闭着眼,他呼吸轻轻吹到脸上,微微发痒,宛如轻盈如羽拂过她的面庞,眼睫微微颤动。他的动作轻柔,心中仿佛有一种错觉。似乎他捧着的并非她的面庞,而是宛如娇脆易碎的精美瓷器。
忽觉鼻头泛酸,却并未深想缘故。她参不透他的性情、心思,他的好如同指间流沙,亦如飘絮飞花,她抓握不住,亦是留不住。
她也怨不得他,自己未曾身心交付,如何叫他不求回报地一味付出?
柳自清搁下眉笔,端详半日,松手道:“你看看。”
兰阳睁开眼,不由呆住了。
“第一回画,颇有些生疏,不如作画那般顺手,你多担待。”柳自清袖手而立,嘴里说着歉疚的话,可含笑的神情里,却不见丝毫内疚。
兰阳望着铜镜中一粗一细的眉毛,哭笑不得。
“少爷、少夫人如此恩爱,夫人定会很高兴。”柳夫人身边的楚嬷嬷含笑的站在门边笑道,她那细小的眼睛里蕴满笑意,俨然是来了许久,面颊发热,微微垂头。
柳自清叹了口气:“昨夜只怕委屈娘子,昨夜编撰史册,令她独守空房。只望嬷嬷在母亲跟前替我说几句好话,莫要在众亲面前数落我。”
楚嬷嬷蹙眉道:“少爷,这忙嬷嬷可不帮。”心里却是松一口气,昨夜里柳自清未曾宿在新房,夫人心焦得一夜未眠,不由担心似乎如同传言,自个儿子嫌弃兰阳曾经议亲过。可又觉得不对,这妻子是他自个求来,如何会嫌弃?心里便想这郡主不满意柳自清,或者是自家门楣低的缘故。一大早,遣她过来打探。
柳自清嘴角微抿。
楚嬷嬷睨一眼托盘里洁白的白巾,去向柳夫人回禀。
兰阳如何不明白,他今日这些举动只怕是为她解围?
沉默良久,兰阳嗫嚅道:“谢谢。”
“你是我的妻子。”柳自清目光微微一变,淡薄地说道:“你可还记得昨日说过的话?无须说报答、回报,谨守本份即可。”
兰阳手里拿着玉钗地手微微一顿,心渐渐沉到谷底,铜镜中,描画稍显滑稽的眉,如烟似雾,缠绕着他方才的柔情。
“快用膳罢,家中长辈已经在前堂候着。”柳自清说罢,坐下等着兰阳一同来用膳。
兰阳深吸一口气,别好玉钗,坐在他身旁用膳。
用膳后,收拾前往前堂。
柳自清始终保持着离她几步远,兰阳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抬眼望着他略显单薄的身影,手指微微一紧,快步至他的身旁,握着他温热修长手指。
柳自清脚步一顿,侧头望着她,淬不及防撞进她盈满笑意的眸子,弯如新月。
兰阳心中紧张,故作镇定,声音轻柔的说道:“我遇见他时只有几岁,自小便订下婚约,只知道长大会嫁给他,十年,认识他十年,一直将他当作自己的夫君看待。我与你认识不到一年,最后却嫁给你。”兰阳说到最后,觉得词不达意,并非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心一横,咬牙道:“我想要说什么,你心里定十分清楚明白。我只想问你一句,愿不愿意帮我将心底的执念拔除?”
秋风瑟瑟,凉意袭人。
兰阳抬眸望着他的侧脸,许久,不见他有任何的回应。提起来的心渐渐落下来。握着他手指的手,缓缓松开。
倏然,手心一热,被他紧紧握住。
柳自清牵着她的手,信步去往前厅。枯黄落叶纷飞,层层叠叠铺洒在小径上,淡薄金芒将二人笼罩,似乎这样没有止尽的走下去,地老天荒。
柳老爷、柳夫人已经等了许久,见到相携而来的二人,柳夫人眉头紧皱,那张脸太媚了。触及她描画不一致的眉头,忍俊不住,端起茶杯饮一口茶,掩去嘴角流泻而出的笑意。
兰阳捕捉到柳夫人见到她的脸时不满皱眉,转瞬,她便露出笑颜,便知定是柳自清给她画的眉头的功劳。
兰阳端着茶杯跪下来敬茶,柳夫人心中轻叹,罢了罢了,儿子喜欢便好。
端起茶,将一把钥匙与头面放在托盘上。
一一敬茶下去,倒是无人刁难,只有他的表妹,神色不太友善。
回去后,柳自清被柳夫人唤过去。
柳夫人忧心忡忡地说道:“昨日里你的婶婶们说长得太好看,我不曾见着,不晓得她竟长得这样好。我们家世代书香,不看重样貌,注重品格、德行。你老实说,求娶郡主是因为她的相貌?”心里暗道,莫怪他舅舅上门说项,他仍不肯求娶芸儿。
“母亲觉得儿子是如此肤浅之人?”柳自清反问。
柳夫人心中稍定,“你眼下成亲,我问过芸儿,明日起给她相看,她不肯,便将她送回去。”阮芸对柳自清的心思,她看在心里,留在府里,只怕做出糊涂事。
柳自清道:“您眼下便与她说。”顿了顿,方才说:“我与她不易,母亲不想儿子受累,相看后,送回去待嫁。”
柳夫人瞪他一眼,心中也怕阮芸搅事,她心眼本就多,点了点头。
柳自清便去往书房。
兰阳坐在铜镜前,望着一粗一细的眉头,竟少了今晨看的违和感,想必他是故意为之罢?
“少夫人,奴婢帮您重新描眉?”碧莲打来水,给兰阳净面。
兰阳拒绝:“不必了。”
碧莲退出去。
这时,有人送来一封信,“少夫人,门口有人交代奴婢将信给您。”
兰阳狐疑,谁会给她送信?
拆开信,望着信纸上写着与她国寺见一面。
兰阳指尖微微一颤,尘封的记忆似破土而出,纷沓而至。
“少夫人,您怎么了?”碧莲见她面色微微发白,担心的问道。
兰阳深吸一口气道:“去,备马车。”
碧莲心中一惊,郡主新婚第一日便出府?
“少夫人……”碧莲劝慰的话还未说完,触及兰阳冰冷的眸光,立即去准备马车。
兰阳前脚方才出府,乘坐马车去往国寺。后脚便有人告诉柳自清,捻起水袖,站在他的身边,细细研磨:“表哥,方才我来寻你的时候,碰见表嫂,她似乎出府去了。”
柳自清搁下笔,吹干墨迹,合上册子,仿若未闻。
阮芸缓缓说道:“表嫂方才成亲,该是要守礼莫要出府。许是有急事非去不可罢,我方才忍不住多嘴问一句,好像有人给表嫂送一封书信,她身旁的婢女要马车,似乎是去国寺……”
柳自清的目光冷冽刺骨,阮芸的话音渐渐低不可闻,直至噤声。
“出去。”柳自清面色阴寒。
阮芸心中一紧,她不曾见过发怒的柳自清,大气不敢出,慌忙退出去。
柳自清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扶额,目光落在书案上的史册,全是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阖眼靠进椅背里,阮芸确有挑拨之嫌,但是她没有那个胆子瞎编捏造。
褚明衍在国寺,她这时候去……嘴角露出一抹自嘲。忆起她抓握着他的手,说出那样一番话,如今想来,尽是讽刺。
他偏偏却是信了!
不知坐了多久,柳自清收敛好神色,回到屋子里,见到她一袭红衣端坐在贵妃榻上,手里捧着编一半的穗子,眼底浮现一抹诧异。
兰阳听到脚步声,抬眼望来,便见到他眼中显露的一丝诧异,脸上的笑意更盛,“我给你挑选一枚玉,你看可合心意?”他的神情,显然是知晓她去了何处。
心中不由庆幸,她一时魔怔,冲动想要去国寺。可马车行至闹市时,蓦然醒悟,褚明衍之于她,早已在解除婚约时,便成为过去式,不值得她多费心神,而她如今要顾及之人是她的夫君——柳自清。
回来时,路过宝玉斋,他腰间并无配饰,便进去替他挑选一枚佩玉。手里的穗子往旁边一放,将盒子放在他的手心,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编不好穗子,先试一试,不好看便让碧莲编一个套上。”
柳自清冷若清辉的眸子里染上点点笑意,望向榻上的穗子,“不难看。”
兰阳笑道:“还需半日便能编好。”
两个人对她出府一事,极有默契地闭口不提。
兰阳见有一色线少了,便去内室箱笼里去翻找,并不知她袖中的一封信飘落,柳自清拾起来,淡淡一瞥,目光骤然一冷。
“流昀,知会夫人,即刻将阮小姐送回去。”
错眼一看,像极褚明衍的字,仔细辨认,却只有形无神,分明是有人临摹,将她引去国寺,褚明衍是在国寺,那么不用想如此做的用意。
流昀立即离开。
柳自清将信纸揉成一团,扔进一旁温着补汤的炉子里,火蛇卷去,化为灰烬。
——
谢桥送走太子后,回到无字楼。半夏拿着谢桥银红色的纱裙,对谢桥说道:“郡王妃,您的裙子上面勾破一个洞,如何处理?”
谢桥望一眼,便记起荣亲王府里的事情,揉了揉额角:“扔了。”
半夏看着手里的裙子,极好的冰面料,日光映照下,会泛着粼粼水光。只是破一个手指大的洞,扔掉太可惜。
心里打算洗了,绣一朵花儿,当铺典当。
谢桥拿出一枚玉戒,极为普通的戒指,送回去不太现实,荣亲王放在梅氏牌位上,定是与她有关罢?暗忖着待玉倾阑回京,她再将戒指还给他!
戒指收藏好,看着一旁的锦盒,打开看见里面躺着一朵干枯紫色透着红色的花,拿出来,放在鼻端轻嗅,眼底一亮,紫玉红,秦蓦的解药缺的其中一味药。
拿着盒子去往药房,将她配好寻来的几味药放在一起,方子上面划掉的药都是集齐的,剩下的三味药,如今划掉紫玉红,便还差两味药。
一味生长在极北的雪屏山,一味生长在阴暗布满瘴气的沼泽地,很难得。
谢桥抚摸着小腹,她若有孕,只怕近一两年难以寻到这两味药。
她派人去寻,并未找到,若是自己前往,找到的机率极大。
一直未曾动身前去,便是缺少这一味紫玉红。如今凑齐紫玉红,谢桥心中蠢蠢欲动。
“半夏,备马车。”谢桥带上两味药的画像去医馆,叶舟去往西域,并不在医馆里。谢桥张贴在医馆里,对林大夫说道:“你帮忙将这消息扩散出去,凡是有这两味药者,重金收购。”
林大夫见其中的冰焰草,凑近辨认一番,疑惑地问道:“东家,您要这毒草作甚?我记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冰焰草,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了。”
谢桥道:“林大夫,我自有用途,你若记起来便告诉我。”
林大夫点了点头,另一味地皇草,他却是不曾见过。
谢桥敢张贴出来,便是笃定无人知晓她要用此药做何用途。
“对了,我在典当铺见过冰焰草。”林大夫突然记起来,笑道:“我每月都会去当铺看有无好东西,前些时日,掌柜拿出来让我辨认,这药是有何用途,我说是毒草,并无何用,不知他可还留着。”
谢桥询问当铺在何处,便急忙过去。
掌柜的叹道:“并非我不买,刚刚被人收走,你追出去,或许能够找到人。”描述方才买药之人的特征。
谢桥示意暗卫去找,自袖中拿出地皇草的画像给掌柜:“你帮我收购这一味药。”
掌柜睨一眼,点头道:“行,价格上……”
“多少都行,只要能够找到。”谢桥如今见到紫玉红,迫切的想要凑齐其他两味药。地皇草比冰焰草还要难得,全靠机缘,并非去沼泽便能找到。
掌柜笑道:“夫人是爽快人,药材瞧着怪稀罕,价钱怕是不便宜,我与你透个底,至少得这个。”张开手掌道:“五十两。”
半夏惊呼道;“您这是抢么?”
谢桥笑道:“不成问题。”说罢,示意半夏给一百两。“只要能够找到,你花多少银子收回来是你的事,我另外再给你五百两辛苦费。”
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恭恭敬敬将谢桥送走。悄声告诉她:“方才买药的人,我瞧着像是侍卫,您看看哪家有侍卫,左手上有六根手指。”
六根手指?
谢桥眼里闪过微光,这算是极为明显的一个特征,但是想要找出来,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半夏撇了撇嘴,“有钱能使鬼推磨,半点儿不假。”
“出来做生意便是如此。”谢桥不以为然。
回到府里,谢桥安排人手去查找。
秦蓦见她如此兴师动众,皱眉道:“出事了?”
谢桥摇头,询问道:“你在何处找到紫玉花?”
秦蓦看着她手里的盒子,“纳兰述送的贺礼,不知有何用,随意放一旁。”
谢桥庆幸他没有扔了!
“有大用处!”谢桥心中却思忖道:纳兰述平白无故送紫玉花做什么?她并未声张出去,按理说无人知晓她需要这味药给秦蓦解毒!
琢磨不透,谢桥反倒是冷静下来,心中生出疑虑。
纳兰述进京,紫玉红送给秦蓦,转而,冰焰草也出现。顿时留一个心眼,派人去问掌柜,他那株冰焰草是何时所得,不识药草为何又要收购?
明秀立即去问。
这时,出去查找的人也过来回禀,“郡王府,此人是荣亲王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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