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晨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身份,纵使生来就是高高在上,可这又能怎样?他比任何人都身不由己。
“是我的责任,我不会推卸。”江舒玄低声道,“妈,很晚了,早点睡。”
舒晨没有挂断电话,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下次回来也顺便带她一起,世俗界就世俗界的,到时妈寸步不离她身边,一定护她周全,不让她被天道伤一分!”
身为江家人,身上背负着诸多使命。
江家有位祖先娶的就是世俗界的普通女子,不为天道所容,那位祖先外出之时,他妻子被劈成灰末,整个古武界无人敢反抗,他回来之时遁入魔道,血洗古武界,状况惨烈无比。
也因此整个江家元气大伤,古武界也认识到江家人的恐怖之处。
之后,整个长老会就有了这个规定,为的就是避免这个情况。
江舒玄怔了一下,然后低笑一声,“谢谢妈。”
“谁让你是我儿子。”正在京城的舒晨抹了把眼泪,“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了。”江舒玄抬脚向城内走去。
“那好,我等着你回来。”舒晨挂了电话,脸上陷入一片沉思。
“夫人,”管家给她端了一杯茶,轻声道,“长老们还在等你的回复。”
舒晨手上捏着手机,抿唇,“你告诉他们,舒玄的事我不会插手,他们谁想插手,就让他们自己去。”
管家点点头,将舒晨的意思传达给古武界的那群长老。
脚步非常的松快,去跟古武界的那群长老们说?他们敢跟江舒玄对着干?
西北方向的沙漠。
一饼跟一筒站在城门外,看着江舒玄离开后,一筒才拢了下自己的大衣,慢慢踱到夏侯程沁身边,啧啧了两声,“竟然还活着?老大竟然还留了她一命?”
刚刚那个动静他都以为夏侯程沁被直接灰飞烟灭了,现在看来除了巫师这个身份被废,其他的都还好好的啊!
“你说老大什么意思?”一筒看向一饼,有点不明白江舒玄在想什么。
一饼稍加思索了一番,“你没听西塞莉今天说顾小姐要整治夏侯程沁?老大应该是留了一命给顾小姐玩的。”
一筒古怪地看了一饼一眼,“你这么相信顾小姐?”奇了怪了,他信就算了,一饼这家伙这才跟顾溪桥见面,怎么也这么信任?
“我这不是相信你嘛,”一饼也不解释,直接拍了下一筒的肩膀,“还是先把夏侯程沁弄回去,不然等不到明天,她这条小命就要完蛋了。”
一筒:“……”真是谢谢你这么相信我了!
江舒玄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换了一身衣服,加了件外套,这才向城楼走去,他回去的时候,顾溪桥正好坐在床上发愣,他最近几天不眠不休处理这里的事情,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出门的时候她睡得特别沉,特地选了城外,还在这间房子布了一道隔绝阵法,没想到这番动静还是吵到她了。
还是小瞧了她的敏锐性。
“江哥哥,”顾溪桥坐在床上,想着刚刚那一道雷鸣,不由抿唇,“你去哪儿了?”
“处理一些事,”江舒玄脱下外套,“睡吧。”
“你换了一套衣服,”顾溪桥瞥了他一眼,然后轻声道,“你睡觉的时候穿的不是这一件。”
江舒玄,“……”明明穿的都是同一个款式,她还能一眼看出来,所以说,找个记性太好的女票就是头疼。
“你……”
话还未曾说出口,江舒玄便伸手揽过了她,低头轻轻吻了过去,封住了她未曾说出口的话。
她的唇瓣软而温热,一双清澈的双眸黑白分明,此时正控诉地看着他,然后逐渐变成了迷离的神色。
半晌之后,江舒玄松了手,将人揽在怀里,轻轻阖上了双眼,“睡吧。”
顾溪桥顾忌着他背上的伤不敢动,最近心事多,又来回奔波她也是精神不济,枕着他的胳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怀中的人前所未有的真实,一颗空寂的心瞬间被填满,脖颈边是她的平缓呼吸声,江舒玄轻轻睁眼,拉上了被子,本来以为睡不着的他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次日。
夏侯程沁一醒来的时候就在自家的床上,忽然想起昨晚的事,她猛地做起来,体内灵气皆散。
怎么可能?夏侯程沁脸色一变,她起身翻了两张符纸,用朱砂在上面画了两笔,却一点灵气也没有。
“夏侯小姐,王族长来了!”药堂中的掌柜连忙进来,“他儿子的病情好像恶化了!”
话落间,前堂传来一阵惊叫哭泣声,这一下不仅是王族长来了,连他的老婆都来了,正在药堂前吵闹。
夏侯程沁暂且放下巫术的事,她相信天无绝人之路,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人心,立马朝外面走过去,却见她昨天就起的王族长的儿子不仅陷入了昏迷,更是高烧不止。
王族长一见夏侯程沁,仿佛是看见了救星,“巫师,快救救我儿吧!”
“都让开。”夏侯程沁走到王族长的儿子身边,却没有再次画符,而是拿出了以前没事绘画的剩下的符纸,她如今天赋被废,画出来的符纸根本就没了神通,只能这样。
王族长立马拉开了趴在儿子身上哭泣的妻子,立马让到一边,紧张地注释着。
夏侯程沁将符纸拍在那人的脑门上,然后燃起,将符纸兑成谁喂给他喝下。
然而这次神迹没有再出现,那孩子没有醒来的迹象,甚至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脸上渐渐起了一层黑雾。
怎么会这样?夏侯程沁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次的符一点用也没?往日里不管是什么病,只要燃了这道符,什么病都会立马消失,怎么今天一点反应也没?她现在才开始后悔,原本以为凭着自己的巫术,天底下就没有她治不好的病,昨天还在嘲讽顾溪桥什么都不懂,可没想到自己比她更像个笑话!
“巫师,我儿到底怎么了?”王族长看着脸色毫无变化的儿子,心下惊疑不定。
王夫人比他脾气火爆多了,她看着躺在床板上的儿子不知为何手脚抽搐起来,厉声喝道,“你这个毒妇!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夏侯程沁往后退了一步,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门边很快又传来一阵慌乱,“夏侯小姐,我儿子今天怎么回事!”
众人一看,原来是昨天那个倒在街上的青年,此时正被一个车子拉过来,脸上已经变成了青黑色,看那样子就像是个死人一般。
夏侯程沁一看生机已断,摇头,“他没救了,回去准备后事吧。”
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都是夏侯程沁的忠实粉丝,对她深信不疑,但是见到这种情况目光渐渐起了变化,原来也有巫师治不好的病?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女人,她牵着自己的儿子,对着正在哭泣的几人道,“昨天就跟你们说了,我的丈夫就是她害死的,你们不信,我看你们还是赶紧去找顾小姐吧!”
王族长定睛一看,见那位就是昨晚他劝诫过的女人,她手中牵着的儿子面色红润,眼珠漆黑,神采奕奕,与他的儿子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顾小姐?”青年身边哭泣的家人忽然有一个抬起头来,脸上是一片追悔莫及的表情,“我知道那位顾小姐,昨天我碰见她,她要给我儿子治病的,可被我拒绝了,差点害死我儿,当真是瞎了我的狗眼了!”
“那位顾小姐正住在城主府,我今天就是去感谢她的,你跟我一道去,说不定还能就你儿子一命。”女人牵着自己的儿子,说了一句,也不管那人的回答,然后拎着篮子牵着儿子离开了这里。
青年的家人咬了咬牙,然后抬着青年也一路朝城主府走过去。
反正夏侯小姐都说没救了,不如去试试!
王族长心底更偏向于夏侯程沁,毕竟对方手段太过通天,但是看到自己的儿子抽搐的样子,心下一片慌乱急躁,王夫人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还愣着干嘛?还不把我们的儿子抬到城主府,你想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我们要相信巫师,巫师是我们最伟大的领袖。”王族长拂开王夫人的手,“夏侯小姐,您能救我儿子吗?”
夏侯程沁心中大震,但是她都没法治好的病,顾溪桥有怎能治好,想到这里?她开口,“不要信刚刚那人,她的孩子本就没病,何来治好之说。”
说完之后,她有翻箱倒柜地找出了几道以前画过的纸符,然后继续给王族长的儿子治病。
“我们真的不去找安慰顾小姐?”王夫人忧心忡忡。
王族长想着夏侯程沁的本事,充满信心地点头,“你要相信巫师,巫师我们傈僳族最伟大的人,连上天都要退避三舍的存在。”
“是啊王夫人,你应该相信夏侯小姐,别看刚刚那婶子将儿子抬到城主府了,等会就要哭着回来去夏侯小姐!”围观的人这样对王夫人道。
王夫人看着夏侯程沁凭空将一道纸符点燃,暂且放下了心。
这一行人议论纷纷,互相说笑着,等着那家人抬到城主府的人继续将青年抬着回来。
夏侯程沁将压箱底的符纸都使用了,然而对这个孩子丝毫办法也没有,甚至,那孩子的脸色越来越黑,眼看着生机就要断了,偏偏这个时候传来一道声音,“救活了,那位顾小姐将人救活了!”
救活了?那位顾小姐将人救活了!
天!夏侯程沁亲自说的没救,竟然被哪位顾小姐救活了?
围观的人一个个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城楼的方向,想起刚刚自己说的那人脸巫师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的人,皆是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洞给自己埋起来!
王族长看着自己还躺在床板上,气若游丝的儿子,整个人都在发懵。
“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将儿子抬过去啊!”王夫人狠狠推搡了下王族长,“我就说找个毒妇不行,你偏不听,我儿子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拼了!”
“夫人,我昨天得罪了那位顾小姐,”王族长被吓得魂飞魄散,手指颤抖不已,“你说她还愿意帮我们治病吗?”想起昨天他骂顾溪桥不知好歹的样子他心里就是无止境的懊悔,肠子都青了!
“那个天杀的,你是要我们儿子死吗!”王夫人悲从中来。
如果早知道那位顾小姐是真有本事的,借给他是个胆子他也不会这样做,都是夏侯程沁,都是她有意无意地诱导他!
这个时候,刚刚那位被抬去的青年此时已经被家人扶了回来,虽然不是那么神奇的一下子就好了,但是他脸上已经没有了黑气,甚至脸色都已经开始恢复了红润。
“王族长,救命要紧,快把孩子抬过去看看,人家顾小姐手段高明,哪会跟你这种小人物计较。”有人提议道。
听到这句话,王族长等一行人也顾不上夏侯程沁,立马将人抬过去。
大街上已经有流言传出来。
“听说那位顾小姐会排山倒海之术,长老亲自说的。”
“那可真是神仙般的人物了!”
“我昨天还骂了她不知好歹,完了!”
曾经门庭若市的夏侯药堂,如今变得门可罗雀,一般人有个头疼脑热地都不干过来找她,倒是经常往城楼的方向跑。
那些曾经骂过顾小姐的人,一个个都懊悔羞恼不已,每每远远看见顾溪桥的时候就恨不得将头塞进地缝里,以至于家中有生病的也不敢前去找她,只得自己硬抗着。
夏侯程沁失魂落魄地呆在药堂之中,整个药堂空荡荡的只剩她一人。
前几日她还站在这里手万众人的敬仰,然而今天,其他人一看见她的店铺,就恨不得远远避开,就怕沾染上了这里的晦气,一开始她还龇牙必报,想要找机会报复顾溪桥。
就在这个时候,傈僳族的长老颁布一条命令,傈僳族的巫师换成了一开始被顾溪桥救助的小男孩。
因为那家人一开始就相信顾溪桥,因此顾溪桥在那个小男孩病好之后,将人接到自己身边呆了两天,再回去之后,小男孩发现自己竟然对巫术有了了解,甚至为傈僳族唤来了一场雨。
这件事情一出来,让整个傈僳族都震惊不已。
尤其是傈僳族一族的长老,青天化日之下就带着一众人跪在城楼门下,以示感谢。
傈僳族的长老在傈僳族是精神人物,见他们都是如此,其他人更是对顾溪桥更为震惊,本来就是后悔不已的人此时更是恨不得撞墙,医术没什么,那可是传说中呼风唤雨的巫术啊!懂得一点的皮毛就能高人一等!
最后,那个小男孩能搬去古武界的消息再度传出来,更是让众人嫉妒不已,暗自羡慕他的运气怎么能有那么好?不就是第一个被顾小姐救的病人?又是嫉妒又是后悔,能搬去古武界,这是每一代傈僳族人的愿望,可他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成功了,连地位最高的长老都对他以礼相待。
这可真是一飞冲天了。
本来还想着报复的夏侯程沁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跌坐在地,她听着周边人的传言,心下的嫉恨已然变成了后悔,没有了巫师身份的她在其他人眼中已经什么也不是了。
尤其是顾溪桥教那小男孩的手段,她曾偷偷跑去城外见过一次,真的是算得上呼风唤雨之术,她无数次午夜轮回的时候都在想着如果当初她没有得罪于顾溪桥,对方会不会因为她巫师的身份教她这些?
每每潦倒不堪的时候只要想起这些,想起她也曾有机会踏上王者之路,却被自己硬生生地给断送了,夏侯程沁心就仿佛滴血一般,疼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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